小仙娥用力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事。多谢……多谢仙子救命之恩。”她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我虚抬了一下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她：“不必多礼。你叫什么名字？在百花殿负责何事？”
“回……回仙子，奴婢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阿秀’。是百花殿负责照料低阶灵植区的杂役仙娥。”她小声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阿秀？倒是个朴素的名字。看她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显然境遇不佳。刚才那份敢于在众人沉默时出声的勇气，倒是难得。
我心中动容。如今茉莉神宫正缺可靠的人手，尤其是经历过今日之事，那些原本趋炎附势的仙侍更不可信。
这阿秀虽然地位低微，但心性看来纯善，也有胆量（哪怕是莽撞的胆量）。或许……
“阿秀，你可愿意离开百花殿，随我去云缈屿茉莉神宫做事？”我温声问道，“虽也是照料花草，但待遇应当比这里好些，也更清净些。”
阿秀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喜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怯生生地看了看周围，尤其是面色不善的紫丁香等人，犹豫：
“奴婢……奴婢身份低微，恐怕……恐怕会连累仙子……”
“无妨。”
我淡淡道，“我那里，只看能力心性，不论出身。你若愿意，便去跟管事说一声，今日便可随我回去。”
阿秀眼眶一红，这次是感动的泪水。她用力点头：“奴婢愿意！多谢仙子收留！仙子大恩，阿秀没齿难忘！”
说着，她又要跪下，被我的眼神制止。
我让青萝带她去办理简单的调职手续（百花殿的低阶杂役仙娥调动并不复杂），自己则站在禄存阁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神仙。
经此一事，他们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忌惮有之，疏离依旧，但也多了一种对“不可控因素”的审慎。
带着领取的物资，以及新收的仙娥阿秀，我离开了百花殿。身后，是依旧繁花似锦、却已然感觉冰冷陌生的殿宇园林。
疏离与猜忌，如同附骨之疽。但今日，我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让某些人知道了，我洛灵，可不是能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而身边这个名叫阿秀、眼神清澈明亮、带着感激与怯生生依赖的小仙娥，或许能为沉寂的茉莉神宫，带来不一样的生机。
只是，此刻的我，并未发现，那双清澈眼眸的最深处，在她低头整理沾染泥土的裙摆时，飞快地掠过一丝与这怯弱外表截然不同、妖异和玩味的紫芒。
月神阿修罗的“苦肉计”，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将他“救”回神宫的我，还自以为只是收留了一个可怜又勇敢的小仙娥。
天庭的疏离与猜忌，如同冬日屋檐下凝成的冰棱，看着晶莹剔透，实则寒冷刺骨，稍有不慎便会坠落伤人。
魔界的注视与谋划，则像潜伏在深渊暗影中的猛兽，目光灼灼，不知何时会伸出锋利的利爪。
我白日里在日渐冷清的茉莉神宫督促着时断时续的修建，应付着各方或明或暗的打量，夜晚则于静室中梳理体内日益“活跃”的两股力量。
试图在那片新发现的“情绪值富矿”与潜在风险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点。
青萝和苏巧尽力维持着神宫的基本运转，追风夏雨变得更加沉默勤勉，新来的仙娥阿秀手脚麻利，寡言少语，总是低垂着头，安静地完成我交代的每一件事。
那双初见时清澈明亮的眼睛，现在也因环境改变而多了几分谨小慎微的黯淡。
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节奏中度过。
直到那个傍晚。
夕阳的余晖为云缈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尚未完工的茉莉神宫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独。
我独自坐在主殿二楼刚刚装好窗棂的书房里，面前摊开着神宫下一步的内部装饰图样，心绪却有些飘忽。
窗外，晚风送来茉莉与月桂的混合香气，也带来了遥远天边流云变幻的寂寥。
忽然，一阵细微、清晰的破空声，穿透了神宫外围的基础防护阵法（未完全启动状态），一缕凝实的金线，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敞开的窗棂。
我蓦然警觉，抬头望去。
只见一只不足巴掌大小、通体散发着柔和金色光晕的纸鹤，正灵巧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羽翼纤薄如蝉翼，每一片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它身上流转着一种熟悉、中正平和又隐含锋锐的昆仑剑气，只是这剑气被收敛、转化，化作驱动纸鹤的纯净灵力与守护符文。
纸鹤似乎认得我，在空中微微一顿，便轻巧地落在了我面前铺着素白宣纸的桌案上，收拢翅膀，昂起头，两颗以细碎灵石镶嵌的“眼睛”闪烁着微光，静静地看着我。
昆仑虚的传讯金鹤！？
我心中一动，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纸鹤的头部。
纸鹤应机而散，化作一片璀璨却不刺眼的金色光点，光点迅速重组、拉伸，在我面前的虚空中，凝成了一行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墨字。
那字迹挺拔刚劲，笔锋如剑，却又在转折处流露出一种属于书写者内敛的关切。
“洛灵师妹亲启，”
开头五个字，便让我的心微微一颤。师妹……自从离开凡间，完成昆仑虚副本任务，与云深师兄一别，天上地下，岁月流速不同，我已很久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
“许久未见，已是人间数十载。听闻师妹在天庭声名鹊起，建神宫，研妙品，惠泽仙友，为兄心甚慰之，亦与有荣焉。”
字迹平稳，叙述着听闻的消息，仿佛只是寻常问候。
“然近日，偶闻天界有些许流言蜚语，关乎师妹身世。消息辗转，虽不甚详实，但既涉‘本源’之争，料想师妹身处漩涡，必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