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禄存阁内，负责发放的是一位老资格的梅仙，平日总是一副严肃刻板的样子，但做事还算公允。
此刻，他抬头看到我，花白的眉毛微微地动了动，脸上没什么表情，公事公办地接过青萝递上的神职玉碟。
“茉莉花神，洛灵。本季俸禄：上品灵石三百，中品灵石五百。基础养护物资：天河玉露十瓶，百花灵壤五十方，清心草籽三合……”
他慢吞吞地念着，一边从身后的多宝格和储物法器中取物。
过程并无刁难，但那份刻意拉远的距离和沉默，比言语更让人难受。周围其他正在领取或等待的神仙，也都沉默着，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来，如同无形的探针。
就在梅仙清点最后几样物资时，门口光影一暗，又进来几人。
为首的正是紫丁香花神，她身边跟着蔷薇、玉兰等几位花神，显然是刚在外面“巧遇”，特地跟进来“看热闹”的。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排场，领个俸禄还带着随从。”
紫丁香花神捏着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禄存阁的人都听到，目光斜睨着我，满是讥诮。
“也是，如今身份不同了嘛，可是‘金贵’得很，谁知道领的是天庭的俸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好处？”
她故意在“别的什么地方”上加重了语气，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窃笑和议论。
蔷薇花神更是掩嘴娇笑：“紫丁香姐姐说得是，有些人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思可活络呢。”
青萝气得脸色发白，上前一步就想理论。我拉住了她。跟她们做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只会让场面更难堪。
梅仙皱了皱眉，也对这聒噪有些不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最后几样物资和一个装有灵石的储物袋推过来：“清点无误，签字。”
我正要上前签字领取，紫丁香花神却像是故意一般，抢前一步，将她的玉碟“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差点撞到我的物资。
“梅仙老儿，先给我办！我赶时间！”她语气骄横，眼神却挑衅地看着我。
梅仙的眉头皱得更紧。按规矩，总有个先来后到。
就在这僵持、周围看客眼神各异（有幸灾乐祸，有冷漠旁观，也有少数露出些许不忍）的时刻。
一个怯生生却清晰坚定的声音，从禄存阁角落里响起：
“紫……紫丁香仙子，是茉莉花神先来的。您……您这样不合规矩。”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
所有人都愕然望去。
只见说话的是个站在角落阴影里、正低头整理着几盆低阶灵植的小仙娥。
她看起来年岁不大，身量纤细，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绿色标准仙娥服，头发简单梳成双髻，并无饰物。
容貌只能算清秀，脸色有些苍白，似乎长期从事杂役，缺乏滋养。唯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此刻因为紧张和鼓起勇气而微微睁圆，眼神清澈，带着一种朴素的执拗。
她手里还抓着一把灵土，裙摆和袖口沾了些泥点，显然是在做最底层的培育工作。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娥，竟然敢在这种场合，为如今“名声扫地”的我说话？
紫丁香花神先是一愣，待看清说话的是个如此不起眼的小角色，顿时勃然大怒，觉得被冒犯了权威：
“哪里来的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规矩？本仙就是规矩！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责我？”
她本就因敖子逸之事嫉恨我至极，此刻怒火转移，扬手便是一道带着尖刺虚影的淡紫色法术光华，毫不留情地朝着那小仙娥抽去！
那法术虽不致命，但打实了，足以让一个低阶仙娥筋断骨折，躺上几个月，甚至毁伤根基。
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紫丁香会如此暴戾，对一个小仙娥下这般重手。
梅仙惊呼一声：“不可！”却已来不及阻止。
那小仙娥显然也没料到对方直接动手，吓得呆立原地，连躲闪都忘了，只是惊恐地瞪大了那双明亮的眼睛。
眼看那凌厉的紫光就要抽到她身上！
“住手！”
一声清喝，我的身影比意识更快，已然闪至那小仙娥身前。
体内力量奔涌，仙灵之力与那蠢蠢欲动的魔血之力在应激下自行调动。
我右手并指如剑，指尖流转着一层融合了文殊菩萨智慧清光与混沌气息的微芒，精准地点在那道紫色法术光华的“力枢”之处——
这是我从盘古法则和文殊菩萨智慧中领悟的“解构”与“洞察”之力的小小运用。
我缓缓放下手，目光冰冷地看向紫丁香花神：
“紫丁香，天庭自有法度，禄存阁内，何时轮到你动用私刑，欺凌低阶仙娥？你这般行径，与凡间仗势欺人的恶霸有何区别？”
紫丁香被我当众呵斥，又惊又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你竟敢包庇这顶撞上仙的贱婢！她以下犯上，就该受罚！”
“以下犯上？”
我冷笑，“她只是说了一句实话，提醒你先来后到的规矩，何来顶撞？倒是你，藐视殿阁秩序，公然出手伤人，该当何罪？要不要请执法天将来评评理？”
提到执法天将，紫丁香气势顿时一窒。她刚才的行为，确实理亏。
“你……你休要猖狂！”她恼羞成怒地指着我，“别以为有几分本事，就能在天庭为所欲为！你自身……”
“我自身如何，自有陛下圣裁。”我打断她，不想再听那些陈词滥调，转向梅仙，“梅仙，我的物资。”
梅仙立刻将储物袋和物资推到我面前，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我签字，收取，整个过程再无人敢出声阻挠或嘲讽。紫丁香等人恨恨地瞪着我，又嫉又怕，终究没敢再做什么。
我这才转身，看向那个还缩在墙角、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小仙娥。她正用那双蓄满了后怕和感激泪水的明亮眼睛望着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道谢，又不敢。
“你没事吧？”我放缓语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