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像秋日里盛开的菊花:“是该庆祝庆祝,咱们一家人,到了这儿,就是新生。”
章云锦将怀里的金饰小心收好,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意:“好,那今晚就托知微和景珩的福,咱们吃顿好的。我去把米淘了,再看看有什么野菜可以添个菜。”
萧景珩把两只咯咯叫的母鸡提到灶房门口,利落地找了根草绳拴住鸡脚:“这鸡挺肥,加点姜,炖汤去腥。”
小婉儿一听晚上有鸡汤喝,高兴地拍着手蹦跳:“有鸡汤喝咯,有鸡汤喝咯。”她拉住沈知微的手,“姐姐,快帮我洗澡,我要香香地喝鸡汤。”
沈知微笑着应了,牵起婉儿的小手往耳房走:“走,姐姐给你洗白白,洗得香喷喷的。”
耳房里还残留着氤氲的水汽和皂角的清苦气。沈知微把桶里的脏水舀出去倒掉,又重新兑了温水,试好温度,才把小婉儿抱进浴桶。小姑娘坐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地眯起了眼,像只慵懒的小猫。
沈知微挽起袖子,动作轻柔地给婉儿洗头发,小姑娘的头发细软,很好打理,没多会儿就洗得干干净净,露出白皙的小脸和忽闪的大眼睛。接着又细细地给她搓洗身上,果然如婉儿所说,搓出了几个小小的泥球,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姐姐,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婉儿仰着头,任由沈知微用干布巾帮她擦干头发,小声问道。
沈知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肯定地点点头:“嗯,以后就住这里了。”
“这里虽然没有京城好,但是有山有水,有祖母,有娘亲,有表哥,还有姐姐陪着我,我们都会好好的,对吧?”小婉儿抬头,小脸上是全然的信赖和欢喜。
“对。”对上小婉儿纯真的笑容,沈知微心底不由得发软。
给小婉儿穿好干净衣裳,把她送出耳房交给章云锦,沈知微便系上围裙,走进了灶房,准备大展身手。
灶房里,章云锦已经生好了火,米也淘洗干净下了锅。
萧景珩也蹲在灶台边笨拙地处理那两只鸡。他虽是男子,但以往在东宫也是锦衣玉食,何曾亲手杀过鸡,此刻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鸡毛沾了一身。
沈知微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还是我来吧,你去帮嫂嫂择菜。”
萧景珩如蒙大赦,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但还是坚持,“不用,我可以的,毕竟以后还是要习惯的。”
沈知微微怔,萧景珩的清醒和坚韧让她有些动容。
她没再坚持,而是站在一旁指导他:“先把鸡脖子的毛拔干净,然后找准位置一刀割下去,给鸡放血、褪毛、开膛破肚……”在她的指点下,萧景珩终于顺利地处理好了鸡。
“对了,杨健呢?”沈知微自从洗澡出来就没有见他。
“他出去处理事情了。”萧景珩边拔毛边说道。
唉……可怜的打工人啊,劳务命啊。
接下来,萧景珩又开始处理内脏,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生疏,但胜在认真,等清理干净后,沈知微接过萧景珩处理好的鸡,熟练地切块焯水,然后放进砂锅里,加入姜片、葱段和清水,小火慢炖。
将焯好水的鸡块和几片姜一起放进去,加足井水,盖上锅盖,让它在灶上慢慢炖着。
炖汤的工夫,她也没闲着,看到章云锦淘洗好的野菜,嫩生生的荠菜和马齿苋,便动手凉拌了一个,又用带来的一点粗面,混着切碎的野菜,贴了几个饼子在铁锅边上。
浓郁的鸡汤香气渐渐从锅盖边缘弥漫出来,勾得人馋虫大动。
小婉儿扒在灶房门口,使劲吸着鼻子:“好香啊,姐姐!”
“忍忍吧,等会就能吃了。”沈知微展颜一笑。
又搜寻了一番,找到几个鸡蛋和西红柿,嗯,最着名的西红柿炒鸡蛋就这么香喷喷的出锅了。
夕阳西下,最后一点余晖将小院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林文渊把做好的菜端进来,萧景珩和林砚之帮着把院里那张旧木桌擦洗干净,搬到了院子中央。
等到天色微暗,一轮新月挂上树梢,晚饭终于准备好了。
一大盆热气腾腾、汤色奶白的鸡汤摆在桌子正中,里面翻滚着肥嫩的鸡块,一碟清爽的凉拌野菜,一盆香喷喷的西红柿炒鸡蛋,十几个烤得焦香黄亮的野菜饼子,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米饭。简单,却是他们流放以来,最像样、最丰盛的一顿饭。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鸡汤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面容,却让心靠得更近。
林老夫人先动了筷子,给每个人碗里都夹了块鸡肉,声音有些哽咽:“吃,都多吃点,到了这儿,咱们的日子,从头来过。”
萧景珩端起盛着清水的碗,以水代酒:“外祖母说的是,从头来过,只要我们在一起,同心协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众人也端起碗,小婉儿学着大人的样子,捧着自己的小碗,脆生生地道:“在一起!”
几只碗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静谧的渝县春夜里,显得格外动人。
沈知微喝了一口鸡汤,鲜美的滋味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一路上的风尘、疲惫、惶恐,似乎都被这碗热汤涤荡干净。
她抬起头,看着围坐在身边的人,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和光亮,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原来,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是如此愉快。
夜色渐浓,小院的灯火虽微弱,却顽强地亮着,如同他们此刻的心,在经历了严冬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