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药草与暗流
茅山宝库位于后山禁地，需穿过三道石门，经七重阵法守护。
张清玄手持青铜钥匙，与三师叔、凌薇以及两位可信的执事，一同前往宝库。夜色已深，山路难行，但无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跟时间赛跑——玉衡真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第一道石门位于山壁之中，需以特定步法触动机关。三师叔虽年迈，却对这套步法烂熟于心。他拄着拐杖，却步履稳健，左三右四，前五后二，步点精准地踏在青石板特定的位置上。
“咔哒。”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幽深的甬道。甬道两侧石壁上刻满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荧光。那是茅山历代祖师布下的防护阵法，一旦触发，便是“炼神返虚”境界的高手也难全身而退。
“跟紧我的脚步。”三师叔沉声道，“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众人屏息凝神，跟着三师叔的脚步前行。张清玄走在最后，他能感觉到这些阵法的精妙——每道符文都蕴含着不同的力量，有的主困，有的主杀，有的甚至能直接攻击魂魄。茅山千年传承，底蕴果然深厚。
穿过百米甬道，来到第二道石门前。这道门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太极图案的石盘。
“需要阴阳二气同时输入。”三师叔看向张清玄和凌薇，“清玄，你的星火之力属阳；凌薇，你的清水诀属阴。你们合力转动石盘。”
张清玄与凌薇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按在石盘上。
张清玄调动丹田内那团淡金色的星火，一股温热纯阳之气从掌心涌出。凌薇则运转清水诀，清凉柔和的阴气随之注入。两股力量在石盘上交汇，太极图案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石磨声。
“阴阳相济，生生不息。”三师叔点头赞许，“清玄，你的星火之力更加精纯了。”
石门打开，寒气扑面而来。
宝库内部比想象中更大，是一个天然溶洞改造而成。洞顶垂着钟乳石，地面上立着一排排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典籍、丹药。有些蒙尘已久，有些则光华流转，显然仍具灵性。
但众人无暇细看，直奔最深处。
那里有个白玉石台，台上罩着个透明的琉璃罩。罩内，一株七叶小草静静生长。草叶细长，每片叶子上都有银色的脉络，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微光。正是七叶还魂草。
“百年长一叶，这株已有七百年药龄。”三师叔感慨，“茅山镇山之宝，今日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他取出钥匙，打开琉璃罩上的小锁。罩子开启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弥漫开来，让人精神一振。
张清玄小心翼翼地将还魂草连根挖出，装入事先准备好的玉盒中。草根离土时，七片叶子同时轻轻颤动，仿佛有生命般。
“快走。”三师叔盖上玉盒，“药效会随时间流逝。”
五人原路返回，脚步更快了。
回到静心苑时，已是子夜时分。
玉衡真人仍昏迷不醒，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守在一旁的道童红着眼睛说，半个时辰前师父吐了一次血，血色乌黑，腥臭难闻。
“毒已入心脉。”三师叔神色凝重，“清玄，成败在此一举。”
张清玄点头，打开玉盒。
七叶还魂草在烛光下泛着银辉。他取出一片叶子，放入研钵，加入几味辅药，细细研磨成糊状。然后又取出银针，在师父胸口几处大穴刺入，暂时封住心脉，防止毒素随气血运行扩散。
做完这些，他将药糊喂入师父口中。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一刻钟过去了，玉衡真人没有任何反应。
两刻钟，依然如故。
凌薇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三师叔眉头紧锁，不停踱步。两位执事则跪在床边，低声祈祷。
张清玄却平静如常。他握住师父的手腕，细细感受脉搏的变化。
最初，脉搏依然微弱断续。但渐渐地，他感觉到一丝变化——那垂死的脉搏中，开始出现微弱但坚韧的跳动，像是枯木逢春，从最深处生出一点新芽。
“有效了。”他轻声说。
话音未落，玉衡真人的手指动了动。
紧接着，老人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浑浊但依然锐利的眼睛。他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张清玄脸上，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清……玄……”
“师父！”凌薇扑到床边，泪如雨下。
三师叔也老泪纵横：“掌门师兄，你终于醒了！”
玉衡真人想抬手，却无力。张清玄握住他的手：“师父，别动。你刚醒，需要休息。”
“不……不能休息。”玉衡真人艰难地说，“时间……不多了。清玄，听我说……”
他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费力，却坚持要说下去：“三年前……害你的……不是玄冥。”
张清玄瞳孔一缩：“不是玄冥？那是谁？”
“是……我自己。”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凌薇失声道：“师父，您说什么！”
玉衡真人苦笑，眼角滑下浑浊的泪水：“我……我不得不这么做。清玄，你的身世……有问题。”
“身世？”张清玄皱眉，“我是孤儿，是师父您从山下捡回来的。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你被捡到的地方。”玉衡真人喘息着，“那年七月十五，鬼门开……我在后山‘葬魂谷’发现你。那里……是茅山禁地，历代镇压邪祟之处。一个婴儿，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张清玄愣住了。
他从未听过这些细节。师父只说他是在山脚下被发现的，父母可能是逃难的难民，将他遗弃了。
“我在你身上……发现了这个。”玉衡真人看向三师叔，“师弟，把我枕下的东西拿来。”
三师叔连忙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块黑色的玉佩，半个巴掌大小，雕工粗糙，却透着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
玉佩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符文，张清玄从未见过，但只看一眼，就感到心神不宁。背面则刻着两个字：鬼婴。
“这是……”三师叔脸色大变，“幽冥鬼文！”
“不错。”玉衡真人惨笑，“清玄，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出生那天……天降血雨，百鬼夜哭。茅山古籍记载，这是‘鬼王转世’的征兆。”
张清玄脑中轰然作响。
鬼王转世？
那个他一直在对抗的、玄冥背后的最终boSS——鬼王？
“所以我必须废你修为。”玉衡真人泪水不断，“如果让其他长老发现你的身世，他们一定会杀了你。我只能……只能先下手为强，将你逐出师门，让你远离茅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那玄冥……”张清玄声音干涩。
“玄冥知道你的身世。”玉衡真人说，“所以他才会设计陷害你，想逼你入魔，成为鬼王容器。但我抢先一步，将你废了——虽然毁了你的修为，却也断了你成为容器的可能。”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真相震撼得说不出话。
张清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握过桃木剑，画过符箓，施展过无数茅山道术。后来被废了，又在红尘中重新修炼出星火之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被陷害的普通弟子。
却没想到，他的身世竟如此离奇诡异。
“师父，”他缓缓开口，“如果我是鬼王转世，为什么我现在还能修炼正道功法？星火之力，明显与鬼道相克。”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玉衡真人说，“按理说，鬼王转世之身，只能修鬼道邪术。但你的星火之力……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如此光明的力量。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是鬼王转世，而是……鬼王的克星。”玉衡真人眼中闪过一道光，“古籍记载，每逢鬼王现世，必有‘星火传人’降生，以燎原之势焚尽鬼祟。清玄，你的星火，或许就是那传说中的‘燎原星火’！”
燎原星火。
张清玄默念这四个字。丹田内那团淡金色的火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轻轻跳动了一下。
“所以玄冥才这么想得到你。”三师叔恍然大悟，“他不在乎你是鬼王转世还是星火传人，他只在乎你的潜力。无论是炼成鬼王容器，还是夺取你的星火之力，对他都有大用！”
玉衡真人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清玄……为师对不起你。但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暗中关注你。看到你在红尘中重新站起来，修成星火……我很欣慰。”
他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变得锐利：“但现在，茅山有难。玄冥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来，今日玄明之事只是开始。清玄，我需要你帮我——帮茅山渡过此劫。”
“师父想让我做什么？”张清玄问。
“暂代执法长老之位。”玉衡真人一字一顿，“清理门户，肃清内奸。然后……找出玄冥在茅山的所有暗子，一个不留！”
张清玄沉默了。
三师叔急道：“掌门师兄，这不合规矩！清玄已被逐出师门，怎能担任执法长老？”
“规矩是人定的。”玉衡真人说，“现在茅山危在旦夕，还讲什么规矩！清玄的实力你们都看到了，他担得起这个责任！”
他看向张清玄，眼神中充满恳求：“清玄，就当是为师……最后一次求你。”
张清玄看着师父苍老的脸，想起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师父偷偷给他送钱送药，说“师父对不起你”。
也想起了这三年来，他在红尘中挣扎求生的日日夜夜。
最后，他想起了扎纸店，想起了胖子做的饭菜，想起了老街的晨昏，想起了林瑶和陈静薇。
那些，都是他要守护的东西。
而要守护那些，就必须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好。”张清玄点头，“我答应。”
玉衡真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凌薇，传我口令：即日起，张清玄暂代执法长老之位，全权负责茅山内外安全。所有弟子，见令如见我本人，不得违抗！”
“是！”凌薇应道。
玉衡真人又看向三师叔：“师弟，你协助清玄。宝库里的法器、丹药，随他取用。务必……保住茅山千年基业。”
“师兄放心。”三师叔郑重承诺。
玉衡真人这才放松下来，很快又陷入昏睡。但这一次，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七叶还魂草，果然神效。
众人退出房间，站在院中。
夜色深沉，山风凛冽。
张清玄望向远处，茅山各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摇曳。
他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正在涌动。
玄冥的人，就隐藏在这些灯火之中。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都揪出来。
一个不留。
“清玄，”三师叔走到他身边，“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执法堂。”张清玄说，“玄明经营多年，那里肯定问题最大。先清理执法堂，再查各殿各院。”
他顿了顿，补充道：“三师叔，麻烦您通知所有长老、执事、亲传弟子，明日辰时，三清殿前集合。我要……当众立威。”
三师叔点头：“好。我去安排。”
他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凌薇走到张清玄身边，轻声问：“师兄，你真的……是鬼王转世吗？”
张清玄摇头：“我不知道。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茅山需要我，师父需要我。这就够了。”
他看向凌薇：“小师妹，你现在是掌门。明天的大会，你要拿出掌门的威严。该强硬的时候，绝不能退缩。”
“我明白。”凌薇用力点头，“师兄，我会支持你的。”
张清玄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凌薇走后，张清玄独自站在院中。
他取出那块黑色玉佩，在月光下仔细端详。
“鬼婴”二字，如同诅咒，刻在玉佩背面，也刻在他的命运里。
但他不信命。
三年前，他被废修为、逐出师门，所有人都以为他完了。
但他站起来了。
现在，无论他是鬼王转世，还是星火传人，他都会走自己的路。
守护该守护的。
消灭该消灭的。
仅此而已。
他将玉佩收回怀中，转身走向执法堂方向。
夜色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
而茅山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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