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在砺石城上空整整盘旋了一个白天,那巨大的身影宛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将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拉伸到了极致。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沉重的巨石,压在人们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夕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那猎鹰才发出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唳鸣,振翅向着西北方向疾飞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渐渐笼罩大地的暮色之中。
然而,它带来的压迫感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如同陈酿的美酒,在空气中酝酿成了更沉重、更浓郁的不安。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绝非结束,而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胆寒的宁静。
果然,就在夜幕即将完全降临,城头开始点燃火把,那跳动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仿佛是绝望中的一丝微弱希望之时,远方的戈壁上突然传来了沉闷而急促的马蹄声。
那声音如同战鼓,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敌军来了!”了望哨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警报,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紧张。
城墙上瞬间弓弦紧绷,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城外,眼神中既有警惕,又有不安。
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千军万马,而是一支约二十人的狼骑小队。
他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风驰电掣般冲到城下两百步外,勒住战马。战马嘶鸣着,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地落下,扬起一片尘土。
为首的一名身形魁梧的百夫长,面色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残忍和傲慢。他取下背上强弓,那弓身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血腥。
他搭上一支特制的、箭簇格外粗大的响箭,那箭簇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嘣——咻——!”
弓弦震响,那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一道弧线,越过城墙,“笃”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城内主街靠近城门的一根残破木柱上。
那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是命运敲响的丧钟。
箭矢的尾羽兀自剧烈颤抖,上面赫然绑着一卷羊皮。
那羊皮在风中微微飘动,仿佛在诉说着未知的威胁。
射完这一箭,那狼骑百夫长甚至没有多看城头一眼,仿佛城头上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他直接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来去如风,只留下那支兀自嗡鸣的箭矢,和城头一片死寂的凝重。
那死寂中,仿佛隐藏着无数的恐惧和不安。
“他们搞什么鬼?”赵铁山眉头紧锁,如同两座小山,盯着那支箭,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吓唬人?”
“取过来。”夏明朗淡淡道,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名身手敏捷的士兵立刻跑下城墙,他的脚步轻快而灵活,如同一只猎豹。
他小心地拔下箭矢,将绑在上面的羊皮卷取下,快步送回城楼。
那羊皮卷在他的手中,仿佛是一份沉重的使命。
赵铁山接过羊皮卷,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蚯蚓在蠕动。
他猛地将羊皮卷攥紧,似乎想要将其撕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文字嚼碎。
“混账东西!欺人太甚!”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城楼上回荡。
“写的什么?”王栓子等人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好奇。
赵铁山强压怒火,将羊皮卷递给夏明朗,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先生,您看!是狼骑那个新来的狗屁统帅,叫什么兀术的写的!让我们一日内开城投降,可免一死。否则……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听到的军官心头一颤,随即涌起的是滔天的愤怒。那愤怒如同火山喷发,不可遏制。
“放他娘的狗屁!”
“投降?老子就是战死,也不向狼崽子低头!”
“跟他们拼了!”
群情激愤,怒吼声在城楼上回荡,仿佛要将这城楼震塌。
连日来积压的紧张、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化作了同仇敌忾的怒火,那怒火熊熊燃烧,照亮了黑暗的夜空。
然而,夏明朗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接过那卷被赵铁山攥得有些发皱的羊皮,并未去看上面的内容,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羊皮表面,目光沉静,仿佛在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来自书写者的气息。
那气息中,似乎隐藏着敌人的阴谋和弱点。
“先生?”赵铁山见夏明朗如此平静,不由得愣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夏明朗抬起眼,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嘴角竟微微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那弧度中,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自信。
“他送来的,不是战书。”夏明朗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是时机。”
“时机?”众人皆是一愣,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没错,时机。”夏明朗将羊皮卷随手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他限我们一日内投降,并非出于仁慈,而是暴露了一个关键信息——他的主力大军,尚未完全抵达,或者,尚未完成进攻准备。这一日时间,是他留给自己的,也是……留给我们的。”
他走到城墙边,望向城外无边的黑暗,那黑暗如同一个巨大的深渊,隐藏着无数的危险。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他需要这一天来集结兵力,调配攻城器械,完成最后的部署。而这一天,同样是我们最后,也是最好的准备时机。”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赵铁山、王栓子等所有军官:
“一夜时间,足够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瞬间将众人心头的愤怒和不安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斗志和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那信任如同火焰,在每个人心中燃烧。
先生说他需要一夜,那这一夜,就必定能发生奇迹!
“传令下去,”夏明朗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按照甲号预案,全城动员!我要在这一夜之间,让这座城,变成真正的地狱入口,叫那兀术的大军,有来无回!”
“是!”所有军官挺直胸膛,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那战意如同璀璨的星光,照亮了黑暗的未来。
那封傲慢的战书,非但没有摧垮他们的意志,反而成了夏明朗点燃最终反击的引信。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如同即将出征的勇士,带着无畏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迎接那即将到来的血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