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不为好勇斗狠,只为强身健体,关键时刻能护住自己,护住身边人。把基础打牢,比学十套花架子都有用。”
沈青崖收势,目光扫过众人,“你们练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进步更快。坚持下去。”
简单的话语,却让这些普通百姓眼中迸发出光彩,疲惫似乎一扫而空,用力点头。
林啸凑过来,低声道:“姑姑,他们都很刻苦。尤其是知道练好了能帮着守院子,护着家里老人孩子后,劲头更足了。”
沈青崖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流淌着汗水的面孔,心头感慨。
就在这时,静心来报,有两位自称谢公子长辈的老者求见,希望与她单独一叙。
沈青崖洗净手,略一思索,心中已猜到几分。她让净心将人引至偏殿茶室。
茶室内,赵元礼与李德明已端坐等候。
见沈青崖进来,二人起身,礼节周全,但打量她的目光却带着审视与疏离。
“沈院尊,冒昧打扰。”赵元礼开口,声音平淡。
“二位前辈不必多礼,请坐。”沈青崖在主位坐下,神色平静,“不知二位寻我,有何见教?”
李德明捻须,缓缓道:“沈院尊快人快语,老朽二人便直说了。此番前来,实为文风那孩子。”
沈青崖静待下文。
“文风身负重任,关乎许多人的身家性命与前程。”赵元礼接过话头,语气加重,“他年轻,或有一时意气。但有些路,走错了便无法回头,沈院尊如今处境,想必自己也清楚。强敌环伺,身有隐疾,菩提院看似兴起,实则根基浅薄,如浪头扁舟。”
李德明叹息一声,似语重心长:“院尊巾帼不让须眉,老朽佩服。但现实便是现实,文风为助院尊,已动用太多不该动用的力量,引起内部不满,更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长此以往,恐非你二人之福,更会连累许多无辜之人。”
沈青崖听着,脸上无甚波澜,只淡淡道:“多谢二位前辈关心,我与谢公子,乃互利合作,共渡难关。他助我,我亦在履行承诺,寻找沧海印,应对各方压力。至于动用何种力量,内部如何,此乃谢公子与贵方内部事宜,我不便置喙,亦无权过问。”
赵元礼眉头一皱:“合作?院尊如今自身难保,又能给予文风何等‘利’?那沧海印确是宝物,却也是催命符。院尊手持重宝,却无相应实力守护,不过是稚子怀金过市,徒惹灾祸。反观文风为你所做,早已超出‘合作’范畴!院尊,听老朽一句劝,你若真为他好,便该与他保持距离,甚至……交出沧海印,由更有能力者保管,方可平息风波,让他专注于真正的大事!”
沈青崖抬眸,目光清澈,却带着一丝冷意:“我的处境,我自知。谢公子如何行事,是他的选择。至于沧海印如何处置,不劳二位费心。若二位今日前来,只为劝说沈某离开谢公子,或交出沧海印,那便请回吧。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德明见她态度坚决,语气也冷了下来:“院尊何必固执?你与文风,终究不是一路人。你之江湖,血雨腥风,他之肩负,却关乎天下格局。纠缠过深,于你于他,皆是劫数!更何况……”
他目光扫过沈青崖素朴甚至有些破旧的衣着,以及她随手放在桌边那柄用粗布裹着的寂灭剑,意思不言而喻。
沈青崖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剑。
她忽然伸手,将那粗布包裹拿过,放在桌上。
然后,在赵李二人疑惑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解开布条。
粗布滑落,露出寂灭剑真容,一把断剑,剑身斑驳锈蚀,豁口处处,毫无光华,甚至比寻常铁剑还要不堪入目,安静地躺在桌上。
赵元礼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轻蔑与失望。果然,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沈青崖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抚过剑身一处锈迹。然后,她抬眼看向赵李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锐如剑的弧度:
“二位前辈,可知何为剑?”
不等二人回答,她自问自答:“剑者,百兵之君,其贵不在鞘之华美,刃之锋芒,而在持剑者之心,之志,之道。”
她手指在破旧的剑身上轻轻一叩。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越悠长的颤鸣,陡然在静室中响起,那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在人心坎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沉寂的意蕴。
赵元礼与李德明俱是心头一震,体内真气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波动,看向那破剑的目光瞬间变了。
沈青崖握住剑柄,将寂灭剑平平举起,横于二人眼前。
剑身依旧破败,但那一瞬间,赵李二人仿佛看到有暗红色的流光在锈迹下一闪而逝,一股极其微妙的煞气萦绕剑周,让周遭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这叫赵元礼,李德明更加确定了沈院尊入魔的事实。
沈青崖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你们不害怕魔翻脸吗?”
她手腕一翻,寂灭剑“啪”一声轻响,重新落回桌上,那股慑人的气息也随之收敛,再次变回毫不起眼的模样。
“我沈青崖,的确身无长物,强敌环伺。但我有我的道,我的剑,我的菩提院,和一群愿意与我同生共死的人。”
她站起身,身姿清瘦却挺拔如竹,“谢公子的选择,我尊重。我的路,我自己走,合作之谊,我铭记。但若有人觉得我沈青崖是累赘,是攀附,可以随意拿捏、威逼利诱……”
她目光扫过桌上寂灭,又看向面色变幻不定的赵李二人,语气平淡无波,“那便尽管试试看。”
说完,不再看二人一眼,拿起寂灭剑,重新用粗布裹好,转身,步伐稳定地走出了茶室,留下赵元礼与李德明面面相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柄破剑最后发出那一闪即逝的煞气气息,久久萦绕在他们心头。
茶室内的沉默持续了许久。
李德明长叹一声,打破了沉寂:“此女,心志之坚,远超预料,看来江湖传言沈院尊入魔,有几分可信。”
赵元礼脸色阴沉:“入魔又如何?她处境未变,文风因她涉险亦是事实。沧海印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至少,不能让她成为文风的软肋,更不能让她持之招祸,毁了我等百年筹划!”
“可文风那里……”
“文风已被此女迷惑,听不进劝了!”
赵元礼打断李德明,“既然如此,我们便自己动手。文风不是叫我们回去么?那我们暗中布置,英雄榜,不是现成的机会么?”
李德明一惊:“你是说……瞒着文风?”
“不然如何?”赵元礼冷笑,“文风心意已决,我们只能暗中操作,沧海印既是宝物,他确白白的交到那妖女手上,我们琅琊阁必须拿到沧海印,即便夺不到,也要搅乱局面,让文风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助他成就大业的力量。顺便……若有机会,让那沈青崖知难而退,或彻底消失,也未尝不可。”
李德明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苍老的眼中也泛起精光:“也罢。文风既然选择了险路,我们这些老骨头,也只能拼着这把年纪,再为他扫清一些障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