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容君看着敖萱和行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很想跟着去,好歹也能在神君面前刷个存在感,可看看粮仓里这一百多号嗷嗷待哺的百姓,再想想外面那些吃人的妖物,腿肚子又开始打颤。
“待在这儿,护好他们。”敖萱丢下一句话,没再看他。
“你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就把你打包送回天界,让你爷爷亲自收拾你。”
拂容君一个激灵,立刻挺直了腰板。
“仙子放心!我拂容君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护他们周全!”
敖萱没理会他的豪言壮语,和行止对视一眼,两人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粮仓门口。
锦绣城的上空,妖气瘴毒凝成实质,如同一块厚重的黑布,将月光和星辰尽数遮蔽。
整座城池都浸泡在这粘稠的黑暗里,死气沉沉。
行止和敖萱悬浮于半空,神识如水银泻地,扫过城中每一个角落。
“找不到。”敖萱皱了皱眉。
这浮生门像是凭空消失了,任凭她如何探查,都只能感应到弥漫全城的妖气,却找不到源头所在。
这瘴气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迷阵,混淆了所有气息。
“有点意思。”行止倒是依旧不紧不慢。
他侧头看向敖萱,伸出手。
“借根头发。”
敖萱不明所以,但还是扯下一根乌黑的长发递了过去。
行止接过发丝,两指轻轻一捻。
那根柔软的发丝在他指尖瞬间绷直,散发出璀璨的金光,一股纯粹磅礴的龙力轰然散开。
他屈指一弹。
金色的发丝化作一道流光,射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嗡——”
一声奇异的震颤自天地间响起。
那道金光如同一轮初升的旭日,在浓稠的瘴气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金光爆开,化作亿万光点,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光点所过之处,那能侵蚀仙神心智的妖气瘴毒,竟如同冰雪遇阳,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
笼罩全城的黑幕被硬生生扯开,露出了下方一座占地极广的巨大府邸。
那府邸通体漆黑,门楣上悬着一块黑木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浮生门。
无数妖气从门缝和窗棂中溢出,又被那道金色发丝所化的结界死死压制在府邸范围之内,无法再扩散分毫。
“走吧,去会会这个门主。”
行止话音未落,敖萱已经化作一道金虹,径直冲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轰!”
浮生门那不知用何种阴沉木打造的厚重大门,被敖萱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门后,是另一片天地。
阴风怒号,戾气如刀,无数扭曲的黑影在长廊深处攒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
墙壁上,地面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污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烂混合的恶臭。
“吼!”
离得最近的几个魑魅怪物瞬间被惊动,它们放弃了啃食地上不知名的尸骸,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随即嘶吼着扑了上来。
敖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反手抽出清音剑,随意地向前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只有一声清脆的剑鸣。
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
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魑魅,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然后就像被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碎裂、崩解,化作一地黑色的粉尘。
一剑之下,长廊前方被清空了一大片。
深处的那些魑魅魍魉被这霸道的力量惊得一滞,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嘶鸣,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敖萱一步步走进去,脚踩在满地污秽之上,白色的裙摆却纤尘不染。
她每走一步,周围的魑魅便惊恐地后退一步,仿佛她才是这地狱中最恐怖的存在。
终于,一个看起来稍有些灵智的独眼魑魅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上……上仙饶命!小的……小的不敢了!”
敖萱停下脚步,剑尖点在它的眉心。
“你们门主在哪?”
“在……在右边!右边的尽头是门主的清修之地!”那魑魅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左……左边的地牢里,关着那些抓来的地仙!”
敖萱收回剑,侧头对跟上来的行止扬了扬下巴。
“听见了?你去左边,把那些小土地放出来。
”
“你一个人?”行止问。
“不然呢?”敖萱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去宰了那个头儿,速战速决。”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右边的黑暗甬道之中。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与外面的污秽不堪不同,这里异常整洁,甚至还点着一炉檀香,只是那香气,怎么也盖不住从石壁缝隙里渗出的浓重血腥。
石室中央,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男人正背对着她,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柄漆黑的长刀。
他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或妖气的波动。
“来了?”
男人没有回头,声音平淡,仿佛早就料到她的到来。
敖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擦完刀,缓缓转过身。
他面容清瘦,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若是在寻常街市上遇见,只会当他是个落魄书生。
可当敖萱看到他身旁站着的那个人时,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个身穿银甲的青年,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只是双目空洞,脸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周身缠绕着化不开的戾气。
子夏。
碧苍王沈璃座下,战功赫赫的五行大将之一,早已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为护卫灵界而英勇牺牲的子夏。
“很惊讶吗?”那自称茯生的凡人笑了,他拍了拍身旁子夏的肩膀,动作亲昵得如同在抚摸一件心爱的藏品。
“都以为他为灵界战死了,魂归天地,多伟大的英雄啊。”
茯生的语气充满了嘲弄。
“可惜啊,英雄死的时候,心里也是有怨的。怨自己无能,怨敌人太强,怨那个他拼死保护的王,甚至没能看他最后一眼。”
“就是这么一点点怨气,被我找到了。”茯生脸上的笑容扩大,显得有些病态的狂热,“我用这满城的怨魂和妖气喂养他,将他心底的怨恨放大千百倍。你看,现在多好,他不再痛苦,不再迷茫,成了我最听话,也是最强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