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初华被夹在玖克和祥子后座中间，她的身体还在细微地发抖，双手紧紧攥着玖克的手，额头抵在祥子肩上。
祥子一只手环过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落在她有些凌乱的金色发顶上一下一下地顺着。
“好了，没事了。”丰川祥子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平稳，“现在安全了。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我能处理的，我会处理。我处理不了的，还有玖克桑。”
三角初华强行压下去哽咽，她深吸了几口气，胸膛起伏着，车内昏暗的光线照着她苍白的侧脸和湿漉漉的睫毛。
“我……我的真名是三角初音。‘三角初华’也是我妹妹‘浮士德初华’的原名。”
祥子抚摸她头发的手停了一下。
初音没抬头，继续往下说，语速很慢，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仿佛在背诵一篇早已刻在骨髓里、却从未说出口的独白：
“丰川定治总裁，是我的亲生父亲。”
祥子的呼吸屏住了。金晶眼睛微微睁大，看向玖克。
玖克迎着祥子的目光，点了点头，确认：“初音是你小姨。为了稳固自己在丰川家的地位，丰川定治没承认她的身份。”
“后来祥子你爸清告知道了初音的存在。他那时候还没有后来那样醉酒，他曾经想让初音能有个正式的名分。”
“但是你姥爷拒绝了。这也是丰川清告最终被逐出集团的核心原因之一。”
她没再说下去。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行声。
“至于爸爸他本人怎么看我……”初音终于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神空洞，“我不知道。大概是麻烦，是污点。比不上祥子你的母亲，瑞穗夫人。所以干脆禁止我接触任何与丰川家有关的事物。连‘丰川’这个姓氏，都不允许我用。”
她转向祥子，泪水又涌了出来：“对不起，祥子。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存在才让清告先生走上那条路，才让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在出租屋打工，背负那么多……”
她的声音被哽咽切割得支离破碎，“我的出生……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我觉得自己……好恶心……”
祥子一直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收缩的瞳孔和抿得发白的嘴唇，暴露着她内心的震动。
当初音说出“丰川”这个词时，她环着初音背部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
但下一秒，她收回的手没有放下，反而更加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初音颤抖的身体。
“没关系。”祥子的声音响起来，清晰，冷静带些温柔，“如果没有那段在出租屋的生活，我大概也不会是现在的我。也不会在出租屋遇见拯救我的天使。”
她说着对玖克一个眨眼。
她稍微退开一点，双手扶住初音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而且在小岛的那天晚上，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星星的……应该也是你吧，初音。”
初音怔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所以，”祥子一字一句地说，“我，丰川祥子，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讨厌你，三角初音。相反，我们之间早就经历过很多了，早就有很深，很深的羁绊了。”
她说完，看向玖克：“玖克桑，也是这样想的吧？”
玖克心里瞬间闪过“祥门伟大”四个字。他点了点头：“嗯，所谓丰川家的黑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看了一眼窗外飞速倒退的、越来越接近丰川家宅邸区域的景色，“等下和我们一起进去。虽然丰川老爷子那边可能不会太友好，好在现在瑞穗阿姨也在。她应该会为你说话。”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没什么变化：“实在不行，我就强用身份压着丰川集团那群老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黑手。”
三角初华——或者说，此刻终于不再用艺名伪装自己的偶像三角初音——看看玖克，又看看祥子。
她双手分别用力回握住两人的手，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痛苦和自责。
就在丰川祥子和玖克尝试用玩笑话逗乐三角初音时，她忽然倾身，在玖克的右脸颊上，很快地亲了一下。湿润柔软。
然后，她转向祥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丝小心翼翼。
祥子立刻别开脸，同时飞快地在玖克左脸颊上也啄了一下，动作快得像被烫到。
“我……我就不必了。”她的声音有点不自然，耳根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红。
初音并没有失落，反而像是想通了什么，用力点了点头：“我明早就白了，saki酱喜欢玖克sama，我也喜欢玖克sama。所对我对玖克sama好，也就是对saki酱双倍好。”
“这样我只要喜欢玖克sama一个人就行了了，saki酱也不会困扰了吧？”
祥子被三角初音的邦邦逻辑学噎了一下。她看着初音那双写满“快同意我”的真诚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事不关己实则可能暗爽的玖克，心里一阵无力。
为了防止小姨天天黏着自己，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自暴自弃地点了点头。
“差、差不多吧……”她含糊地应道。
这一点头，如同打开了高阻值三态门开关，三角初音伟大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混合着泪水和巨大喜悦的笑容，明亮得晃眼。
她毫不犹豫地转向玖克，双手捧住他的脸，在祥子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的注视下，直接吻了上去。
不是刚才脸颊那种轻触，是结结实实、毫不保留、倾注了所有澎湃到无处安放的情感的吻，甚至带着生涩却大胆的探索意味，眼睛也充满爱意注视着玖克，不再是夹在祥子和玖克中间，连想要吻都犹豫不决的两面派。
玖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
我牛了初音，然后初音又喜欢上我，原本又喜欢我又喜欢祥子的初音现在只喜欢我，所以我又牛了祥子。
祥子就坐在旁边，眼睛睁大，看着这突如其来、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完全爱恋舌吻，自己的小姨在满脸享受地抱着自己男朋友啃嘴。
她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深深的、近乎无语的麻木。
她默默转开脸，看向车窗外飞掠而过的、熟悉的家宅围墙和路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伴随着车轮碾过路面的规律声响，反复滚动：我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迈巴赫减速，平稳地拐入丰川家宅邸气派的铸铁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