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那硬木板床别说垫东西，连层像样的褥子都没有，可裹着那床粗布棉被躺下时，秋灵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松快了——简直是天堂。四十八号人横七竖八挤在通铺上，睡得一个比一个沉，连平日里最警醒的吴四狗都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直到内急把秋灵憋醒，她眯眼往帐篷外瞅了瞅，日头已经爬得老高，金光透过帐篷缝隙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亮斑。
“坏了！”她猛地弹起身，动作太急差点滚下床，可下一秒就愣住了。
帐篷里集体都在，吴四狗睡得规矩，平躺得笔直；石涛四仰八叉，一条腿搭在旁边陈雷的腰上；刘阳抱着孙欧的小腿，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孙欧更绝，嘟着嘴，脸贴在石涛的胳膊上，像是在亲什么宝贝；刘勇趴在床边，屁股撅得老高，活像只王八……
秋灵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腹诽：好家伙，这是天出了什么问题？还没到起床时间吗？
她没敢耽搁，轻手轻脚爬下床穿鞋，打算先去解决内急。刚掀开帐篷门帘，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脚步骤然顿住。
帐篷外，一个壮汉正抱臂而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神像淬了冰。不是昨晚领他们入城、说要管他们训练、作战的那个头儿是谁？
秋灵头皮一麻，猛地回身，对着帐篷里吼道：“都给我起来！太阳晒屁股了——领队要吃人了！”
这一嗓子堪比惊雷，震得帐篷都嗡嗡响。
通铺上的人跟被按了弹簧似的，瞬间弹坐起来。刘阳手忙脚乱地松开孙欧的腿，孙欧抹了把脸，迷迷糊糊问“咋了”，石涛揉着被压麻的胳膊，刘勇更是跟身边人撞了个趔趄……
混乱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看清了外面那尊面无表情的“门神”，顿时噤若寒蝉，手忙脚乱地摸衣服穿盔甲，连大气都不敢喘。
秋灵也慌忙整理凌乱的衣服，拿好装备，站好队。
几分钟后，四十八人已整顿完毕，像钉在地上的桩子般整齐排列在壮汉面前，个个垂着头，脸上泛着苦色——第一天就睡过头了，不会挨顿打吧！
壮汉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目光像荒原上的风，刮得人皮肤发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昨晚刚到，今日晚起，就算了。”
众人刚悄悄松了口气，就听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冷厉：“但你们给我记好了——从踏入这紫铜关起，就别想再睡死过去。这里是战区，不是训练你们的训练城。训练城在后方，几乎遇不上敌军，可这儿，天天都在打仗。”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每个人发白的脸，一字一句道：“要是还像今早这样睡，等敌军摸进来，你们就永远别想醒。他们会把你们斩在梦里，剁成肉块，当成储备的粮草。想当敌军口粮的，尽管睡。”
“口粮”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心里。众人面露惊恐，方才还残留的困意瞬间被惊得烟消云散。刘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孙欧的脸白了半截，连最皮实的石涛都抿紧了唇——他们不是没听过战场残酷，可这般直白又血腥的警告，还是第一次听到。
秋灵站在队列里，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心中隐隐不安。
孟浩扫了眼队列，继续道：“我叫孟浩，是你们的头儿，你们的一切事务都归我管。”
“头儿！”四十八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刚被震慑过的恭敬。
“我不爱说废话，也不爱管闲事。”孟浩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主要负责带你们训练、出战，其余时间，你们自己安排。”
“是！”
“记好规矩。”他竖起手指，语速不快，每个字却像砸在地上，“除了敌军来犯，每天卯时（五点）起床，自己去后门外的沙地负重跑步——我没空盯着，想活命的就自己上点心。巳时（九点）准时到城门口集合，我教应战阵法，不想学的我不逼，但开战后，这种人物品会让他第一个送死。”
队伍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嘶嘶”声，没人敢再不当回事。
“午时（十二点）吃饭，未时（两点）再到城门集合，练到酉时（五点），一天的训练就结了。”孟浩顿了顿，补充道，“巡逻、站岗这些你们不用掺和，休息时间爱干嘛干嘛，我没空管。”
众人张了张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规矩看着竟比在紫云城时松快？
“但有一条，”孟浩的声音陡然转厉，“城墙上战鼓一响，不管你们在干嘛——训练、吃饭、睡觉，哪怕正蹲茅房，都给我立刻往前城门冲，听令作战！敢不到，按逃兵论处——斩首示众！”
“是！”这次的回应格外响亮，带着几分被吓出来的决绝。
孟浩抬头看了眼太阳：“现在要方便的赶紧去，十分钟后，训练开始。不想来的，随便你们。”说完，转身便往城门方向走去，背影依旧利落得不带一丝拖沓。
“他娘的，厕所在哪儿啊？”石涛第一个跳起来，急得直转圈。
“鬼知道！憋死老子了！”孙欧捂着肚子，脸都涨红了。
“一般在帐篷背风的方向！”刘阳喊了一声，率先往帐篷后方跑。
瞬间，整齐的队列散成一团，众人手忙脚乱地往四下散开，有往帐篷后冲的，有往墙角钻的，连平日里最镇定的吴四狗都加快了脚步。秋灵也跟着赶忙找厕所。
秋灵跟着队友慌慌张张往帐篷背风处跑，找到厕所时，脚步不由顿住。这是厕所？不过是一排挖在沙地里的土坑，外面搭着半截破木板棚子，中间也有木板隔断，但入口连块遮挡的帘子都没有，就这么大咧咧敞着，坑位离人在干嘛都看得清清楚楚。
紫云城的厕所再破，好歹有块木板门挡着，这里竟然成开放式了。秋灵愣了愣，脑子里刚闪过“用盾牌能不能挡住”的念头，身后的刘勇已经一阵风似的越过她，直接抢占了她面前的坑位，浑然不顾她还站在前面，手一拉裤子就蹲了下去。
“你——”吴四狗瞬间沉了脸，大步上前就要理论，眼里的火气几乎要喷出来。
秋灵赶紧拉住他，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没门。”
吴四狗这才定睛细看，一排三十多个坑位，果然个个敞着，此刻早已被人占满，彼此间连点遮掩都没有，简直是把“毫无隐私”四个字刻在了地上。他眉头拧得死紧，目光扫过那些毫无顾忌的身影，脸色愈发难看。
秋灵默默往他身后凑了凑，借着他宽厚的背影挡住些视线，只觉得脸颊发烫。
队友们早被“十分钟”的时限逼得没了心思管旁的，抢了坑位的刘勇一边“释放”，一边冲秋灵和吴四狗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道：“先到先得，厚道点，等着。”
吴四狗没说话，只眉头紧锁地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转着——秋灵该怎么解决？总不能……
他还没琢磨出个办法，刘勇已经利落地站起身。秋灵眼疾手快，猛地绕开他，伸手就把还在提裤子的刘勇往外扯，自己则像泥鳅似的钻了进去，反手就将背后的盾牌往坑位外侧一立，刚好挡住下半视线。
吴四狗见状，慌忙去扯刘勇，手一甩竟把人推出去两步远。他抬眼看向坑位里的秋灵，脸上还带着没掩饰住的惊惶，却见秋灵一仰脖子，语气带着点狡黠：“刘勇说的对，先到先得，我进来了，就是我先到。”
刘勇踉跄着站稳，回头看见那面立着的盾牌，只当是秋灵挡吴四狗抢坑位，并未多想，嘟囔了句“抢坑就抢坑，推老子干啥”，提上裤子就匆匆往外跑。
吴四狗看了眼坑位里的秋灵，默默后退一步，转过身面朝外站定，肩膀微微绷紧，活像被秋灵这无赖行径气着了的模样。
秋灵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感激，不再耽搁，赶紧弯腰解开裤子。这坑位宽不过六十一二厘米，盾牌挡住了大半，此刻人人都在抢时间，谁有功夫看秋灵？何况吴四狗就守在门口，像尊门神似的。她心里一松，总算能安心解决内急。
这短暂的插曲，混在众人手忙脚乱的声响里，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片刻，秋灵便提着裤子出来，收起盾牌快步跟上大部队。众人一阵风似的奔到城门口集合，个个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沁着汗。
孟浩站在队列前，目光扫过众人，见没人偷懒，也没人迟到，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算是满意。他没多话，只扬声道：“列队！”
四十八人立刻挺胸站直，铁甲相撞的脆响连成一片。阳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笔直，连同紫铜关的城墙一起，透着股随时准备迎战的锋锐。训练，就此开始。
小剧场
天色已晚，迟迟不见丈夫归来，妻子打电话：“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该吃晚饭了。”
丈夫接了电话，匆忙答：“等会，我穿好裤子就回去。”
妻子沉默半晌，问：“老公，早晨你光着屁股离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