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去，百官退朝的脚步，带着劫后余生的仓皇。
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家重臣，其位已空，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伤口，触目惊心。
林凡走下太和殿的汉白玉石阶，阳光洒在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昨夜的血腥气，仿佛还未被晨风吹散，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周子谦跟在身后，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眼神中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对未来的迷茫与忐忑。
“大人，我们……现在回翰林院吗？”他低声问道。
“不。”
林凡脚步未停，目光望向皇城之外。
“去新政司。”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周子谦心头一震。
新政司，一个昨夜还不存在的衙门，今日已是悬在无数官员头顶的一把利剑。
而林凡，便是执剑人。
他没有沉浸在权力带来的荣耀中，也没有为皇帝的血腥手段而心生波澜。
从车轴断裂的那一刻起，到朝堂之上尘埃落定，短短一天一夜，他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战争。
一场针对他的杀局，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席卷京城的清洗。
他不仅是棋子，更是风暴的中心。
当他走出皇城，踏上那条昨日还杀机四伏的朱雀大街时，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的文宫之内，那原本已经凝实无比的文心，竟在此刻，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
这不是碎裂，而是某种桎梏被打破的预兆！
《大乾文治宝典》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他重塑法理的意志。
朝堂之上，皇帝的每一道灭族、废王的旨意，都是他意志的延伸和落地。
他的“道”，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以血与火的方式，烙印在了这个世界！
这不是纸上谈兵，不是坐而论道。
这是知行合一！
轰！
一股无形的洪流，自冥冥之中倒灌而下，冲入他的四肢百骸，最终汇入文宫！
那不是天地元气，也不是香火愿力。
那是“势”！
是旧秩序崩塌，新规矩建立，天地法则随之变动而产生的宏大之势！
林凡的身体微微一颤，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错乱。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如常地走着。
但在他的感知中，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了。
街道上行人的交谈声、远处商贩的叫卖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咯吱声……一切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被拆解成了最本源的音节。
空气中弥漫的尘埃，阳光下浮动的微粒，都在他的“视野”中无所遁形。
他的文宫在剧烈震荡，海量的文气被那股宏大的“势”引动，如同投入烘炉的精铁，正在被反复捶打、淬炼！
《石灰吟》的坚贞不屈。
《墨梅》的清高绝尘。
《赋得古草送别》的离愁与生机。
《出塞》的铁血与苍凉。
还有那无数尚未现世的华夏篇章，此刻都在他的文宫中轰鸣，与这股新生的“势”产生共鸣！
文以载道。
过去，是他的文承载了他的道。
而现在，是他推行的道，开始反哺他的文！
他的文心之上，那些细微的裂痕迅速蔓延，如蛛网般遍布。
紧接着，在裂痕的深处，绽放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璀璨的光芒！
“咔——”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脆响。
那颗文心，没有破碎，而是在极致的光芒中，蜕去了一层凡壳！
一颗更加晶莹剔V透，更加圆润无瑕，仿佛由天地间最纯粹的规则凝聚而成的新生文心，悬浮在文宫中央！
在这颗新文心的照耀下，林凡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天地，不再是模糊的一片。
他能“看”到，一丝丝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气运，从那些被查抄的世家府邸上空逸散，其中大部分汇入了皇宫，小部分则逸散向京城各处。
他甚至能“看”到，一道道或强或弱的怨念与诅咒，如黑色的雾气，从那些覆灭的家族中升腾而起，最终却被皇城上空那条巨大的金龙气运，一口吞噬，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泛起。
这就是帝王之威！
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他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时。
他隐约感觉到，在这京城，乃至更遥远的大乾疆域之下，似乎潜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动。
那是一种非常细微的、不祥的脉动。
如同沉睡万年的巨兽，在无尽的地心深处，缓缓翻了一下身。
这股脉动，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却带着一股让他的新生文心都感到一丝悸动的腐朽与邪恶气息。
这绝不是世家覆灭带来的怨气。
也绝不是蛮族入侵的兵戈之气。
这是一种更古老，更深沉，也更危险的东西！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周子谦担忧的声音将林凡从深沉的感悟中拉回现实。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新政司”的衙门前。
这是一处原本属于六部某个清水衙门的府邸，如今刚刚换上了崭新的牌匾，墨迹未干，上面“新政司”三个大字，铁画银钩，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林凡收回了那仿佛能洞穿万物的目光，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无事。”
他淡淡地说道，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这次文心蜕变，境界精进，让他拥有了远超从前的力量与感知。
但同时，也让他窥见了一丝隐藏在盛世之下的巨大阴影。
他知道，清洗世家，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敌人，或许才刚刚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迈步，踏入了新政司的大门。
从今天起，这里将成为大乾王朝变革的心脏。
而他，将在这里，用手中的笔，对抗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敌人，为这个王朝，也为自己，杀出一条全新的通天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