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想着，一边捏了捏口袋里那个齿轮笔套，感觉心里那个小轴承，转得更顺畅了。
这破家虽然值万贯，可净是些没处搁没处放的破烂儿。
扔了吧？
实在舍不得。
留着吧？
又太占地方。
二蛋想起自己用废轴承攒的茶几，用破轮胎改的板凳，还有苏梅舅那图书馆里几本讲“变废为宝”的旧书画报，心里头一下子就活泛开了。
他急匆匆地蹬蹬蹬去找街道王主任，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说：“主任，您看咱办个‘废料翻身’展览咋样？”
王主任一听，眼睛都亮了，说：“嘿，这主意不错啊！既能废物利用，又能让大家学习学习，我看行！”
二蛋一听，心里更有底了，连忙说：“那咱说干就干，我这就去准备准备！”说着，他就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王主任正为怎么鼓励大伙儿克服困难挠头呢，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展览？展啥？”
“就展各家各户用废料鼓捣出来的有用家伙什！小到板凳针线盒，大到桌椅柜子，都搬出来亮亮相！让大伙儿瞧瞧，破烂儿拾掇拾掇，也能顶大用，省得老眼巴巴等票证。”
王主任一拍大腿：“这主意好！就在胡同口小广场办！我让人去通知打扫地方！”
信儿一传开，97号院最先热闹起来。二蛋把那个轴承茶几又擦得锃亮。张婶把她用旧轮胎裹上碎布条捆的沙发墩子搬了出来。前院陈家小子小兵，用废电影胶片卷了个灯罩，通上电，光影晃晃悠悠，还挺新鲜。
别的院儿也跟着动了心。有人拿罐头盒改的煤油炉，有人拿破算盘珠串的门帘，五花八门，啥都有。
展览那天，胡同口小广场挤得跟赶集似的。各家都把自个儿的“宝贝”摆出来，旁边贴个小纸片，写着谁做的、用的啥料。
二蛋那轴承茶几最扎眼。几个大锈轴承当腿，上面盖着块磨平了的旧水泥板，沉甸甸，稳当当，透着股愣头愣脑的结实劲儿。好多人围着看，指指点点。
“这玩意儿真瓷实！踹两脚都不带晃悠的！”
“轴承做的？咋想的？真能琢磨！”
正热闹着，来了几个穿着体面的人，在王主任陪着下，看得格外仔细。尤其对二蛋那茶几，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低声嘀咕着啥。
王主任过来压低声音跟二蛋说：“市工艺美术厂的领导，下来找点子，瞧上你这茶几了！”
果然，那几个人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走过来，笑着问二蛋：“小同志，这茶几是你做的？想法不错，这种粗拉又实用的调调，眼下少见。我们厂里正好接了个活儿，给新盖的工人文化宫配点家具。你这茶几，能照着多做几个不？”
二蛋愣了一下，挠挠头：“多做？我这都是废轴承凑的，一个个都不重样…”
“不打紧，”那领导摆摆手，“样子好就行。厂里有翻砂车间，能统一浇铸出一样的‘轴承腿’，台面也好解决。你就出个样子，画个大概尺寸，咋样？厂里给你设计费。”
最后说定，工艺美术厂要十套这茶几的样子，钱给得公道，还额外多给了些工业券。
信儿一传开，展览会立马炸了锅。大伙儿看二蛋的眼神都变了。
“二蛋真行啊！破烂儿都能换钱票！”
“这脑子咋长的！”
张婶笑着拍二蛋：“早知让我家那破轮胎沙发也弄得光鲜点，没准也能让人相中！”
陈小兵抱着他的胶片灯罩，眼巴巴地说：“蛋哥，下回捎上我！”
展览会都快散场了，95 号院的人也开始溜达过来看热闹。
阎埠贵背着手，在轴承茶几前转了好几圈，一会儿推推眼镜，一会儿又摸摸下巴，那副样子，就好像要从这茶几上挑出点毛病来似的。
最后，他瘪瘪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嘛！”然后，一扭脸就走了。
到了晚上，二蛋把自己挣来的钱和工业券都交给了徐兰。
徐兰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可嘴上却还不闲着：“你这瞎鼓捣来的钱，可得攒着啊，将来给你娶媳妇用。”
二蛋嘿嘿一笑，也不吭声，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工业券，能给家里添个新暖壶。
或者……给苏梅扯块新头巾？她那条好像有点旧了。
这时候，易中海领着秦淮茹走了过来，他俩一前一后，脸上都堆着笑。
可那笑啊，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徐主任，忙着呢？”
易中海老远就开始打招呼，那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显得亲近，又不失身份。
徐兰正在收拾晾晒的干菜呢，一抬头看见是他俩，心里就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笑着说：“哟，是一大爷啊，秦师傅，你们俩有啥事儿啊？”
易中海叹口气，表情沉重起来：“唉，还不是为了淮茹家的事儿。这开春天儿还死冷，贾家那炕你是知道的，老早就不好烧，烟道堵得厉害。东旭走了后，家里也没个能彻底拾掇的男人。张婶子年纪大，棒梗还小，夜里冻得直哆嗦，孩子都咳嗽了。”
秦淮茹配合地低下头，眼圈立马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徐主任，一大爷，我是真没法子了…听说咱院二蛋手艺好，前阵子刚帮李叔家盘好了炕，热乎又省柴…我就想着，能不能请二蛋兄弟也帮帮忙？总不能看着老人孩子冻病了吧？技术员同志，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话软中带硬，直接把“见死不救”的大帽子扣了过来。
徐兰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是看二蛋出了名，想来占便宜白使唤人。她正要开口周旋，二蛋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改锥，像是刚在鼓捣啥。
“哟，一大爷，秦姐，咋都站门口？进来说话？”二蛋像是刚听见动静，一脸憨厚。
易中海就把刚才那套话又说了一遍，语气更加语重心长。秦淮茹在一旁抹眼睛，时不时咳嗽两声，演得跟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