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也没有再说话。他握着方向盘，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道路，下颌线微微收紧。
他知道自己说破了什么，也清楚这沉默意味着什么。但有些事，终究要面对，无论多么不情愿。
接下来的路程，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度过。没有音乐，没有对话，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和两人各自压抑的呼吸声。
直到车子驶入滨江花园的地下停车场，停稳，熄火。
“到了。”余夏说，声音在安静的车库里显得有些低沉。
“嗯。”江静知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金属壁映出模糊的人影。数字一层层跳动，谁也没有去看对方，谁也没有开口。
空气里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以及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彼此的心口。
电梯到达，门开。2104的门前，感应灯亮起。余夏输入密码开了门，江静知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
门开了，玄关的黑暗涌入视野。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开灯，也没有立刻走进去。就那样站在门口，站在明暗交界处，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黑暗中，江静知终于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强自压抑后的平静，或者说，是茫然：“到时候……再说吧。”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将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连同那个日益逼近的日期，一起推回到了模糊的未来。
余夏在黑暗中看着她模糊的轮廓，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侧身让她进去，自己也跟着踏入那片熟悉的黑暗。
2104的客卫传来吹风机低沉的嗡鸣。
江静知刚洗完澡，正对着镜子吹干长发，氤氲的水汽尚未散尽，脑子里全是余夏刚才的那句“等我去美国了”……
忽然，急切的拍门声骤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余夏紧绷到几乎变调的声音：“静知！快！服务器被攻击，核心数据疑似泄露！”
嗡鸣声戛然而止。江静知心头一凛，一把拉开浴室门。
只见余夏只匆匆套了件浴袍站在门外，发梢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入领口，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震惊与冷厉的神情。
他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屏幕泛着幽光，映亮了他紧蹙的眉头，此刻喇叭正传出王俊波急促的声音：“我来通知刘恒他们！”
没有半秒犹豫，江静知随手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跟着他疾步冲进客厅。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得刺眼，复杂的命令行界面飞速滚动，报警日志的红字触目惊心。
余夏已重新坐回电脑前，浴袍带子松垮地系着，水滴落在键盘上也浑然不觉。
他全神贯注，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密集而冰冷的声响，眼神锐利如鹰。
江静知快速扫过屏幕，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她转身去拿来一条干毛巾，没有多说一句话，站到他身后，开始轻轻擦拭他犹在滴水的头发。
她的动作稳定而轻柔，与眼前屏幕里无声的硝烟形成奇异对比。余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更深的疲惫从紧绷的肩颈线条泄露出来，但他敲击键盘的速度丝毫未减。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流逝，房间里充斥着键盘声、鼠标点击声和众人线上讨论的声音。
他们快速交流着技术术语，排查路径，分析日志，尝试封堵，追踪来源。
江静知也搬来了自己的电脑，接入内网，从应用层开始反向筛查异常。
屏幕的冷光映着两人凝重的侧脸，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像两尊并肩作战的雕塑。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役。汗水浸湿了余夏的浴袍后背，江静知的指尖也因为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凉。
潜在的巨大损失像阴影笼罩在心头，每一次排查遇阻都让空气更凝重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几个世纪。
当最后一个异常连接被成功阻断，入侵路径被彻底厘清，并确认核心数据未被窃取只是遭遇试探性扫描攻击时，余夏重重地敲下最后一道确认指令，然后，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向后深深靠进椅背，闭上了眼睛。
“暂时……控制住了。”他的声音沙哑至极。
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松开。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般的兴奋。
江静知也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精神却奇异地在极度疲惫中闪烁着亢奋的火花。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客厅，但氛围已截然不同。
危险警报解除，肾上腺素的余波仍在血管里窜动。
余夏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进行事后复盘，总结漏洞，规划加固方案。
这是他一贯的、刻入骨髓的理性模式。
然而，当他转过头，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见江静知就坐在他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他的小腿，头微微歪着，倚在了他的大腿外侧。
她闭着眼睛，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然是精神高度集中后骤然松懈，被极度困倦攫取，无意识地寻找了一个支撑点。
她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湿润的清香，混合着一丝疲惫的气息，柔软的发丝有几缕拂在他的浴袍上。
这个简单至极、甚至算不上拥抱的依赖姿势，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开了余夏强撑的理智外壳，也劈开了这漫长一夜累积的所有压力和恐惧，以及那深藏于心底、却被离别倒计时日日炙烤的、近乎绝望的眷恋。
紧绷的理智神经在胜利松弛的这一刻，断裂了。
下一瞬，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他滑下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捧起了她的脸。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细腻的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江静知困倦地睁开眼，眸子里还氤氲着未散的水汽和迷茫，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余夏吻了她。
? ?小剧场：
?
褚星野：昭昭岚岚，你俩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
昭昭：看我哥是怎么追上我嫂子的。
?
岚岚：看我哥为什么老追不上我嫂子。
?
褚星野（一手推一个小朋友转过身去，自己伸长了脖子看）：不能看不能看！妖精打架，小朋友看了睡不好觉。
?
昭昭：星野哥哥，那你在看什么？
?
褚星野：我来叫你们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