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浑身冰凉,如坠冰窖,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怎么也没想到,苦心筹划这么多年,非但没争到主母和爵位,反而落了这么个下场。
满腔的怨愤涌上心头,恨顾知兰,恨崔阅,恨崔夫人,但最恨的还是崔大人。
他平素里端着个正人君子的样子,丝毫不懂温存,即便夜里办事也是公事公办,像一块冷冰冰的木头,为了生存赵姨娘却不得不依附于他,迎合他,早就受够了!
此刻所有的悲愤与不甘都涌上了心头,赵姨娘大喊道:“崔实,你好狠的心!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竟然都不肯让宪哥儿养好身子再走……”
她匍匐在地上嘤嘤哭泣着。
顾知兰看着,不得不说赵姨娘生的确实美,四十岁了也是风韵犹存,哭起来我见犹怜。
顾知兰明白,崔实不是狠心不肯让崔宪在府里养伤,而是怕自己会心软。
崔夫人让下人安排了上好的马车,又命下人抬了春凳来把崔宪扶上去,连大夫都请好了,一路差人平稳送到了他的新宅子。
顾知兰说:“娘最是心善。”
崔夫人摇了摇头:“不是心善,是侠义,我从不伤害没有武功的人,女人和孩子,自然也不会趁人之危和痛打落水狗。”
顾知兰笑了笑,越来越觉得婆婆可爱。
到了崔宪的新宅院,赵姨娘皱起了眉头,这么小,才两进院落,和她在崔府住的有花园有流水有假山的大房子怎么比。
方菲还在,赵姨娘一看她就双眼赤红,说到底还是她蠢笨又贪心,被顾知兰利用了,上前就要掐她的脖子:“你看看你把宪哥儿害成什么样了?”
方菲毫不犹豫还手,赵姨娘养在深闺多年,身娇体弱,根本占不到便宜,被薅掉了一绺儿头发。
方菲看着面色苍白的崔宪,眼泪汪汪:“宪哥儿,你受苦了。”
赵姨娘转了转眼睛,现在没有了丫鬟婆子围绕伺候着,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想着正好哄着这蠢丫头留下来当下人使唤。
这种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女孩子,最好拿捏,凭她对崔宪的一腔真心,肯定会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更何况她身子都被崔宪占了去,声誉尽毁,不跟了崔宪还能跟谁。
于是赵姨娘说道:“你留下来伺候他,等他病好了便娶了你进门。”
方菲抹掉眼泪,冷笑一声:“伺候他,凭什么,他都不是总督的儿子了,我不过看在往日情分上,过来再看一眼他死了活着罢了。”
赵姨娘气得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没上来。
方菲扭动腰肢走了出去,赵姨娘气得要扑上去追着打,被崔宪拦住了。
崔宪说道:“算了吧,让她走吧,现在我失了势,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赵姨娘看儿子意志消沉,心里疼得紧,她坐在床边,思量了一会儿,瞳仁里聚集起怨毒:“儿子,娘跟你保证,一定要让顾知兰和崔阅付出代价。”
崔宪惨淡一笑说道:“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人家总督公子又是新科探花郎,我拿什么让人家付出代价,少讲大话了,有什么意思。”
赵姨娘回过头看着他,红唇微动,说道:“等你伤好了,娘带你去长安,找你亲爹。”
崔宪闻言顿时傻掉了。
雍州城,悦来茶楼。
顾清河去过曾经杜老板接应他和吴双卿的那个胡同,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他便来这里寻。
小二迎上来:“客官,里面请。”
顾清河弹了弹衣服上的灰,说道:“我找杜老板。”
小二一愣,掌柜的闻言从柜台走过来,说道:“杜老板近日公务繁忙,许久未曾来,你可有事,或修书一封,小老儿代为转达。”
顾清河想了想,往一旁板凳上一坐,说道:“不必,我便在此等候,如果到日落他还未来,我便离开了。”
一整天他点了一壶茶,不断蓄水,待到日落时分,果然杜老板来了。
顾清河勾了勾唇,他没猜错,这悦来茶楼是堂口的地盘,不然那天杜老板为何要他把吴双卿约来这里,当时杜老板肯定做好了扣留吴双卿的准备,若不是自己的地盘,怎么敢放肆。
他回过头微笑着,看到杜老板那双细长眼睛如毒蛇一般闪着寒光,本能地脖子就是一缩。
杜老板看他一眼,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不由得皱了眉头,这泡了多少次了,寡淡无味。
他放下茶杯:“你怎么来了?我想上次应该说清楚了,生意结束了,我们不必来往。”
顾清河笑了笑,眯起眼睛说道:“杜老板,我想跟您谈一桩新的买卖。”
杜老板上下打量他一番,只听顾清河说道:“县学岁试,我想请堂口枪手代考。”
杜老板笑了,摸着中指上的玉扳指说道:“我堂口的枪手最次也是县试,区区岁试,杀鸡焉用宰牛刀。”
顾清河皱了皱眉,可岁试考不过,他都没资格参加乡试啊。
他想了想说道:“杜老板,据我所知,雍州本是堂口的大本营,可崔大人来了之后,生意越来越难做。”
“崔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包公,治下严苛,乡试听闻都要脱光了衣服查验的,现在连县试、府试的查验也越发严格,听闻府试查验时,衙役还会刮一刮考生的眉毛,以查验有没有易容。”
“既如此,杜老板这生意也该及时变通嘛,现如今雍州各级官学越发严格,像这种岁试,被抓舞弊不过是逐出县学,可一旦考过,便有了乡试资格。”
杜老板一双毒蛇般的眸子定定看着他:“顾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顾清河说道:“我是想说,杜老板应该把岁试也纳入您的生意,这种虽然赚钱不多,但需要的人也很多,且安全。”
杜老板一笑:“顾公子好头脑,不做生意屈才了。”
顾清河心中得意:“那么杜老板是答应我了,找人替我考岁试?”
杜老板捻了捻胡须:“区区岁试,还不值当替考。”
顾清河觉得自己被耍了,气得哆嗦着手指:“你!你戏耍我!孺子不可教!哼!若这堂口给我经营,必然赚的盆满钵满!”
杜老板幽幽说道:“提前会有人将题目送给你,自行准备好便是了。”
顾清河猛然抬起头,他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