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周遭习习的晚风、远处零星的车声、停车场昏黄的灯光……一切都在刹那间褪色、消音。
温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收缩。
傅少禹?
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炸弹,在脑中炸开,将一切思维烧成灰白的灰烬。
记忆中那张总是眉眼弯弯、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俊脸,猛地撞进一片猩红的属于车祸现场的混乱光影里,扭曲、碎裂,与他小叔苍白昏迷的脸重叠。
过去三年,那个勾着她肩膀喊“灼灼”、嬉皮笑脸讲他小叔各种糗事的富家公子……和“谋杀亲叔”几个字,无论如何也无法拼接在一起。
傅沉的车祸不是部门经理的报复吗?
怎么还会跟傅少禹有关呢?
傅沉可是他亲叔,他怎么下得去手?
要不是傅沉命大,现在已经……
温灼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胸口像是被那场车祸的碎片再次击中,凿开了一个大洞,灌进来的不是空气,是冰碴。
温灼的视野猛地晃动、发黑。
她踉跄着向后跌去。
张合眼疾手快,牢牢抓住她的胳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他手臂里,指尖冰凉。
良久,她涣散的目光才重新聚焦在张合严肃的脸上,声音嘶哑得仿佛砂纸摩擦。
“你……你再说一遍?”
张合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沉声道:“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傅少禹做的,但很快就会有结果。”
“很快是多快?”
她追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的颤音。
“一周内。”
“有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温灼的声音干涩,仿佛不是自己的。
“好。”
张合离开后,温灼站在原地,夏夜的暖风此刻吹在身上,却只激起一层又一层战栗的寒意。
她机械地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厢内一片漆黑寂静。
车门关上,将外界的最后一点声音也隔绝。
她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绷得发白,冰冷的皮革触感也无法压下指尖的颤抖。
耳边反复回荡着那三个字——傅少禹。
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傅沉知道他最疼爱的侄子,想要他的命吗?
如果知道,那他该有多心痛。
那个曾经鲜活、吵闹、带着温度的名字,此刻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铅,沉沉地、死死地坠在温灼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这三年,她是真的将傅少禹当朋友,当弟弟来对待的。
可谁曾想,有朝一日,这个人却将刀子捅向了她爱的人,而那人还是他的血缘至亲。
车子机械地驶出停车场,汇入晚高峰的车流。
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拉长成模糊而冰冷的光带,行人的笑脸在玻璃上划过,显得遥远而虚假。
喧嚣的市声被隔绝在外,车厢内只有她沉重的心跳和那个名字反复的回响。
整个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一切鲜活的色彩与声音,都透不进她此刻晦暗冰冷的内心。
这个名字不再是记忆中带着阳光的温暖符号,而变成了一根冰冷的刺,扎在思维的每一个转角。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难道是因为她?
这个念头让她恶心得想吐。
为了一个女人,就对从小疼爱自己的亲叔叔下死手?
不,这不可能只是因为她。
一个人的心,到底该有多狠,才能对至亲下得去手啊?
而她,竟然是当年将这样一个恶魔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人……
温灼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啊?
前方路口红灯,她停下车,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苍白的脸。
指尖悬在通讯录“傅少禹”的名字上,颤抖着。
按下,质问,怒斥,讨一个答案……这个冲动如此强烈。
可她不能。
傅沉最近在布局收网,他之所以没有亲口告诉他,必定有他的全盘谋划。
她不能再冲动了。
因为这极有可能会打破他的计划。
她要等。
等真相摊开在她面前的那一刻。
她将手机扔回副驾,仿佛那是个烫手的烙铁。
这份清醒的克制,远比失控的愤怒更让她痛苦。
回到张佑宁家时,夜色已深。
张佑宁、江明澈和江清和三人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温暖的灯光从屋子里流出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温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让傅少禹带来的影响压到心底。
“我回来了。”
她压低声音说了句话,她怕这一路的情绪波动,自己嗓子又要说不出话,还好,没问题。
“我回来了!”
她推门进去,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但还是难掩一丝沙哑。
“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江清和说。
张佑宁站起身,“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弄。”
江清和:“姐,晚上张叔做了酸菜鱼,可好吃了!我们都吃过了,给你留了。”
温灼忙道:“张叔,我自己来,您不用管我。我出了一身汗,要先回房间冲个澡换件衣服。”
张佑宁点头,“那也行,反正保温着,也不会凉。”
等她上楼回了房间,张佑宁扭头看向兄弟俩。
“你们俩有没有发现,灼灼嗓子哑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后,同时点了点头。
江清和皱着眉头,“她下午不是一直在医院跟姐夫在一起?难道姐夫做了什么事让她伤心难过哭了?嗓子都哭哑了?”
江明澈无语地白了弟弟一样,站起身。
“我上楼看看她。”
“哥,我跟你一起!”
江清和捞起单拐就要跟上去,被张佑宁摁住肩膀。
“你别去,你哥自己去就行。”
“为什么?”江清和不解,但还是点头“哦”了一声,“哥,你一会儿跟我说原因啊。”
江明澈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走上楼梯。
卧室门虚掩着。
江明澈轻轻推开,姐没有在洗澡,而是像一尊雕塑般立在浴室门口,手里的家居服攥得皱成一团,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连呼吸都轻得仿佛不存在。
一种极其陌生的、沉重的气息笼罩着她。
他心下一沉,缓步走近,直到站在她身侧,她才恍然未觉。
“明、明澈?!”
“姐,”江明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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