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城坚固的岩基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呻吟,仿佛巨兽在睡梦中被刺穿了心脏。起初只是微不可察的震颤,如同水杯边缘一圈圈扩散的涟漪,连带着指挥所石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轻轻晃动。
“嗯?”正与几名血刃卫队长商议布防的涵婓猛地顿住话语,指尖下意识按上腰间血刃冰冷的柄。帝君兽伏在他脚边,原本慵懒半阖的金色竖瞳倏然睁开,喉咙里滚出一串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声。那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穿透神魂的威压,让几名修为不低的队长瞬间脊背发凉,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武器。
震动陡然加剧!
不再是涟漪,而是狂澜!整个天穹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摇晃。坚固的玄铁岩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开去。远处军营方向,传来血核妖兽群此起彼伏的惊恐咆哮,那咆哮声中混杂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某种灭顶之灾的原始恐惧。
“地脉!”一名负责城防阵法的老队长脸色惨白如纸,失声叫道,“是地脉核心在衰竭!灵力流……断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指挥所穹顶上镶嵌的、由地脉灵力驱动的长明灯阵,光芒急剧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不止是指挥所,整个天穹城的光源都在迅速熄灭,沉入一片动荡不安的昏暗。更令人心悸的是,空气中原本无处不在的、温润滋养的地脉灵力,正以恐怖的速度变得稀薄、枯竭,仿佛被无形的巨口贪婪地吞噬殆尽。
一股源自大地的、深沉而绝望的悲怆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修士的心头。
“传令!”涵婓的声音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中炸响,冰冷、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四周的骚动,“所有血刃卫,结‘不动如山’阵,稳住各自营区!妖兽营立刻启动紧急束缚符文,安抚妖兽,防止暴走!城防法阵,切换备用晶核供能,优先维持核心区域稳定!白羽所部,立刻封锁通往地脉核心枢纽的所有通道!赤瞳副将何在?”
一名身材魁梧、披着赤红肩甲的将领应声上前,正是赤瞳的心腹之一,副将屠刚。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抱拳道:“统帅!地脉核心枢纽乃宫主亲自设下禁制,由王座之力镇压,非持宫主金印或赤瞳大人手令不得……”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涵婓厉声打断他,血刃未出鞘,但那冰冷的杀意已如实质般刺向屠刚,“本帅现在命你,即刻带本部精锐,持我帅印,强开地脉核心禁制外环!查明异动根源!延误军机者,斩!”
屠刚接触到涵婓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心头猛地一寒,那里面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他毫不怀疑,自己若再敢推诿半个字,眼前这位年轻的统帅真的会当场拔刀。他咬了咬牙,低头领命:“末将遵令!”
命令如疾风般传递下去,天穹城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剧震中艰难而迅速地运转起来。血刃卫低沉的号令声、符文激活的嗡鸣、妖兽被强力束缚的低吼交织在一起,暂时压住了大地的呻吟。
涵婓一步踏出指挥所,立于高台之上。狂风卷起他暗红的披风,猎猎作响。脚下的大地依旧在痛苦地痉挛,视野所及,坚固的营房墙壁上爬满了狰狞的裂痕,远处一座了望塔在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中轰然倾塌,烟尘冲天而起。
帝君兽紧跟在他身侧,喉咙里的低吼愈发急促焦躁,左前肢上,那道古老的守界人图腾正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和微弱的暗金光芒,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强烈地刺激着。涵婓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君兽传递来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示警——这绝非寻常的地动!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咔嚓——轰隆!!!”
天穹城西侧,靠近原后勤辎重营的一片巨大校场,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猛地向上拱起、碎裂!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隙,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大地!那裂口边缘犬牙交错,深沉的黑暗从中喷涌而出,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
数名正在附近竭力维持阵型、试图以土系法术加固地面的血刃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们脚下的地面瞬间崩塌、消失!数条粘稠、滑腻、散发着幽绿磷光的巨大“手臂”,闪电般从裂隙深处探出!
那手臂非骨非肉,更像是某种扭曲的、半凝固的污秽能量聚合体,表面覆盖着不断流淌、蠕动着的暗影,五指如枯枝般尖锐细长,指甲处闪烁着淬毒般的幽绿寒芒。它们无视了修士仓促激发的护体灵光,如同捕捉蝼蚁般,精准而残忍地抓住了那些血刃卫的脚踝、腰身、甚至头颅!
“噗嗤!”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起。
一名血刃卫被两只鬼手分别抓住肩膀和腰部,如同扯开一张破布般,硬生生在半空中被撕成了两截!滚烫的鲜血和内脏碎片如雨点般洒落在幽暗的裂隙边缘,瞬间被那蠕动的黑暗吞噬。另一名修士被抓住头颅,那鬼手五指猛地收紧,坚硬的头骨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溅,无头的尸体被鬼手随意地甩向裂隙深处,瞬间被黑暗吞没,只留下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嚎。
“不!救我!统领救……”一名年轻的士兵被鬼手攥住了小腿,他绝望地挥舞着战刀劈砍在那滑腻的幽绿手臂上,刀刃却如同砍进了最粘稠的淤泥,只溅起几点恶心的绿浆,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他惊恐地呼救声尚未喊完,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拖向裂隙深渊,手指徒劳地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抓出数道带血的白痕,随即身影便彻底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
更多的鬼手如同地狱里疯长的藤蔓,从不断扩大的裂隙中争先恐后地探出,疯狂地抓向地面上惊骇欲绝、试图奔逃的修士。每一次攫取,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绝望的哀嚎,每一次拖拽,都将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拽入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死亡与腐朽的黑暗深渊。
整个西营区,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血腥气、腐臭味、惊惶的尖叫与绝望的哭喊,将地脉枯竭带来的悲怆彻底染成了刺目的猩红!
“结阵!‘碎魂’战阵,锋矢位,目标裂隙!绞杀那些鬼东西!”涵婓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瞬间盖过了场中的混乱与哀嚎。他身先士卒,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血色闪电,朝着那吞噬生命的巨大裂隙疾冲而去。暗红披风在身后拉成笔直的线,血刃终于出鞘,一道凄厉的血色刀罡如同咆哮的血龙,率先斩向一条刚从裂隙边缘探出、正抓向一名跌倒士兵的幽绿鬼手!
“嗤啦——!”
刀罡斩在鬼手上,竟发出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刺耳声响!那滑腻坚韧的鬼手被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大量粘稠腥臭、闪烁着幽绿磷光的浆液喷溅而出。那鬼手吃痛般猛地缩回,伤口处冒起阵阵诡异的黑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有效!
涵婓精神一振,血刃挥舞,瞬间又斩断两条袭来的鬼手,腥臭的浆液溅在他冰冷的玄甲上,竟发出细微的腐蚀声响。他身后的血刃卫精锐反应极快,在最初的震惊与伤亡后,强压着恐惧,迅速结成最擅攻坚破邪的“碎魂”战阵。数十把血刃同时嗡鸣,汇聚成一片森冷的血色光幕,如同绞肉机般碾向裂隙边缘不断滋生的鬼手。
刀光剑影,血罡纵横。不断有鬼手被斩断、绞碎,腥臭的浆液如雨泼洒,将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冒出缕缕青烟。然而,那裂隙深处仿佛连接着幽冥血狱的源泉,斩断一批,立刻又有更多的鬼手扭曲着、蠕动着,如同无穷无尽的噩梦触须,更加疯狂地涌出!
“稳住阵脚!灵力攻击效果甚微,以血煞之气破其本源!”涵婓厉声指挥,血刃翻飞,每一次斩击都带着统帅心血引动的磅礴血煞之力,对鬼手的伤害明显强于普通灵力。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帝君兽。
帝君兽并未直接扑向鬼手,它低伏在那不断扩张的裂隙边缘,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深渊深处翻滚的浓稠黑暗,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低吼。它左前肢上的守界人图腾,此刻如同烙铁般灼热明亮,暗金色的光芒剧烈波动着,仿佛在与裂隙中涌出的幽冥之力激烈对抗,试图压制那不断扩散的死亡气息。
“帝君!”涵婓心神与之紧密相连,瞬间感受到图腾传来的信息——这裂隙不仅仅是大地撕裂的伤口,它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打开的、通往某个禁忌之地的“门”!门的那一边,是令守界血脉都感到强烈威胁的污秽本源!
就在这时,一名被鬼手死死攥住腰腹、半个身子已被拖入裂隙边缘黑暗的修士,在极致的恐惧与痛苦中,面容扭曲到了极致。他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死死盯着涵婓的方向,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发出了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尖锐扭曲到极致的嘶嚎:
“圣——主——归——来——!!!”
那声音凄厉、怨毒,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仿佛不是他在喊叫,而是某种恐怖的存在借由他的喉咙,向这个世界宣告着它的意志!
这声嘶嚎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圣主…归来……”
“归…来……”
“来……”
裂隙深处,那浓稠翻滚、吞噬一切的黑暗中,骤然响起了层层叠叠、无数扭曲声音汇成的回应!仿佛有成千上万被拖入深渊的亡魂,在幽冥血狱的深处,被强行扭曲了意志,用他们破碎的声带,齐声哭嚎、应和着这恐怖的宣告!声音层层叠叠,如同海啸般从裂隙中汹涌扑出,冲击着每一个生者的耳膜与神魂!
“呃啊!”数名意志稍弱的血刃卫瞬间如遭重击,痛苦地捂住耳朵,七窍中渗出鲜血,战阵的运转顿时一滞。就连涵婓也感到神魂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狠狠扎刺!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亿万亡魂般的哭嚎声浪,裂隙的扩张速度骤然加快!浓郁的幽冥死气如同实质的墨汁喷涌而出,所过之处,坚固的玄铁岩地面竟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软化、塌陷!那些被斩断的鬼手残肢,落在被死气污染的地面上,竟如同落入沃土的种子,疯狂地扭曲、增殖,眨眼间又长出新的、更加粗壮的鬼手!
屠刚率领的赤瞳部精锐终于赶到裂隙边缘,却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那粘稠的幽冥死气如同活物般翻滚,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精神污染,普通护体灵光触之即溃。
“用‘炽火符’!快!”屠刚脸色发白,咬牙下令。
数十张刻画着火焰符文的灵符被激发,化作一片炽热的火浪卷向翻涌的死气。然而,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火焰撞上那墨汁般的死气,竟如同泥牛入海,只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大片恶臭的黑烟,死气翻滚的速度只是略微一缓,根本无法被有效驱散或净化!
“该死!这东西……邪门!”屠刚额头冷汗涔涔。
“退后!”涵婓厉喝,他敏锐地察觉到,普通的元素力量,无论是灵力还是火焰,对这源自幽冥深处的污秽之力效果都大打折扣。血煞之气虽有效,但面对这如同潮水般涌出的鬼手和死气,杯水车薪!
他猛地看向帝君兽。帝君兽身上的图腾光芒已经炽烈到无法直视,它全身肌肉绷紧如钢铁,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暴怒与一种源自血脉的使命感,正朝着裂隙发出无声的咆哮,似乎在极力呼唤着什么。
必须彻底关闭这扇“门”!否则,整个西营区,甚至天穹城,都将被这涌出的幽冥血狱吞噬!
“帝君!”涵婓与帝君兽心意相通,无需言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一咬舌尖,一股蕴含着统帅心魄精元、至纯至阳的心头精血喷出,化作一道璀璨的血箭,精准地射向帝君兽左前肢上那剧烈闪烁的守界人图腾!
“吼——!!!”
精血融入图腾的瞬间,帝君兽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那不再是单纯的兽吼,而是带着远古洪荒的威严,仿佛沉睡了万载的古老意志被强行唤醒!它左前肢上的图腾不再是烙印,而是彻底燃烧起来!纯粹、炽烈、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邪祟的暗金色火焰冲天而起!
火焰并非外放,而是瞬间包裹了帝君兽的整个左前肢,并沿着它的身躯急速蔓延!它的毛发在金光中根根竖立,如同燃烧的金色流苏,庞大的身躯在火焰中膨胀了一圈,每一块肌肉都贲张着爆炸性的力量,金色的竖瞳完全被神圣的火焰取代,威严如神只降临!
守界图腾,被统帅心血彻底点燃!
“轰——!”
帝君兽燃烧着金焰的左爪,带着撕裂虚空的恐怖威势,狠狠拍击在裂隙边缘那被幽冥死气污染得如同烂泥的地面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净化万物的“嗡鸣”!
以那燃烧的兽爪为中心,一圈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光环猛地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翻腾肆虐的幽冥死气如同遇到克星的积雪,发出凄厉的“滋滋”声,瞬间蒸发、消散!那些疯狂扭动、不断滋生的鬼手,无论是刚探出的还是正在增殖的,被这暗金光环一触,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嗤嗤作响地融化、崩解,化作缕缕恶臭的黑烟,彻底湮灭!
金光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净化着被污染的土地,并将那不断喷涌幽冥之力的裂隙边缘强行“冻结”、“愈合”!
“圣主…归……”一条刚刚探出半个身子的巨大鬼手,被金光扫过,瞬间凝固,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裂纹。它似乎还想发出那扭曲的嚎叫,但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裂纹迅速蔓延、加深,整条鬼手连同它粘稠的残肢,在下一瞬便崩碎成无数燃烧着金焰的碎片,彻底化为飞灰。
暗金光环急速推进,所向披靡!裂口边缘那些被腐蚀软化、不断塌陷的地面,在金光的照耀下迅速“愈合”,重新变得坚硬稳固。疯狂扩张的裂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捏合,发出沉闷的挤压声,边缘的黑暗被金光寸寸逼退、压缩!
血刃卫和屠刚的部下们被这神圣而威严的一幕彻底震撼。他们沐浴在净化一切的金色辉光中,先前被幽冥死气侵蚀带来的阴冷、眩晕、神魂刺痛感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温暖与安宁。看着那令他们束手无策、带来无尽死亡与恐惧的幽冥鬼手在金光下灰飞烟灭,看着那如同地狱之门的裂隙被强行弥合,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敬畏充斥胸膛。
“神迹……”有人喃喃低语,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燃烧着金焰的巨兽身影跪拜下去。
涵婓站在帝君兽身侧,脸色因损耗心头精血而显得异常苍白,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君兽体内那古老图腾被彻底激发后释放出的浩瀚伟力,那是属于“守界”的法则之力,对幽冥邪秽有着绝对的克制!同时,他也感受到帝君兽传递来的巨大负担——维持这神圣的净化之焰,每一秒都在剧烈消耗着它的生命本源!
金光持续喷薄,如同金色的潮汐,顽强地冲刷、压缩着那深不见底的裂隙。黑暗节节败退,裂隙口越来越小,从最初的数十丈宽,被强行压缩到数丈,再到丈许……翻涌的幽冥死气变得稀薄,那亿万亡魂般的哭嚎声也变得微弱、遥远。
就在最后一道裂隙即将被暗金光环彻底弥合,金光已经覆盖了裂隙边缘最后一寸污秽之地时——
异变再生!
“嗡……”
一种低沉、宏大、充满无尽古老与苍茫气息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从那即将闭合的裂隙最深处传来!那震动并非声音,却直接作用于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威严,仿佛有沉睡万古的巨兽在深渊之底翻了个身。
紧接着,一种奇异的语言响起了。
那语言晦涩、悠长,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如同洪钟大吕在幽冥中敲响,又似亿万生灵在时光长河的彼岸齐声吟诵。它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回荡在每一个人的意识之海!
它庄严肃穆,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它古老苍茫,仿佛穿越了无数个纪元;它宏大浩瀚,如同整个幽冥血狱都在共鸣!这祷文在呼唤,在祈祷,在献祭……为迎接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的降临!那尚未完全闭合的裂隙深处,金光与黑暗交织的最后边缘,似乎有难以想象的巨大阴影在祷文声中缓缓蠕动、凝聚!
帝君兽燃烧着金焰的竖瞳猛地一缩,全身燃烧的图腾之火剧烈摇曳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冲击!维持弥合的最后力量竟然出现了一丝迟滞!
“吼!”帝君兽发出带着一丝痛楚与不屈的咆哮,再次压下巨爪!燃烧本源的金焰暴涨!
“轰隆!”
大地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闷响,最后那道丈许宽的裂隙终于在炽烈的金光中被强行弥合!翻涌的黑暗、扭曲的鬼手、亡魂的哭嚎、还有那令人灵魂颤栗的祭祀祷文……所有来自深渊的景象与声音,瞬间被隔绝在厚重坚实的岩层之下!
西营区,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地面残留的巨大疤痕般的沟壑,被金色火焰净化后依旧散发着余温的焦黑土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了血腥、腐臭和神圣金焰气息的古怪味道,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地狱遭遇。
屠刚和他带来的赤瞳部精锐,脸色惨白,呆若木鸡地望着那被强行弥合的地面,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茫然。血刃卫们虽然依旧保持着阵型,但紧握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许多人脱力般坐倒在地,大口喘息。
涵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气血翻腾。他走到那被强行弥合的地面中心,帝君兽正缓缓收回燃烧的左爪。图腾的金焰正在迅速黯淡、内敛,重新化为一道古朴的烙印。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金色的竖瞳中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虚弱,刚才那短暂的爆发,消耗了它太多的本源。
涵婓蹲下身,心疼地抚摸着帝君兽有些黯淡的毛发,正准备渡些精纯元气给它。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及帝君兽左前肢那正在冷却的图腾烙印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感猛地从掌心传来!
“嘶!”涵婓触电般收回手,低头看去。
只见自己刚才按在帝君兽图腾附近的手掌中心,赫然出现了一道焦黑的烙印!那烙印形状极其古怪,并非火焰灼烧的痕迹,而像是由无数扭曲、断裂的线条构成的一个残缺图案,线条边缘还残留着微弱的暗金光芒,散发着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法则波动。
这焦痕……涵婓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从怀中取出那个贴身收藏的玄甲密匣,手指在匣子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处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匣底弹开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里面并非圣主手谕,而是一张非金非玉、不知名材质制成的暗色薄片,薄片上,以某种未知的秘银物质,烙印着一幅残缺、古老、充满了无尽深邃意味的星图!
涵婓颤抖着,将掌心那道刚刚被图腾灼出的、还在隐隐作痛的焦痕,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向星图薄片的一个角落……
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那焦痕的形状,正是这神秘星图缺失的、关键一角!
一股寒意,比刚才裂隙中涌出的幽冥死气更加冰冷,瞬间从涵婓的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刺向脚下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坚实地面。
祭祀的祷文仿佛还在灵魂深处隐隐回荡,圣主归来的哭嚎如同诅咒萦绕耳畔。这绝非偶然的地脉枯竭,更不是简单的天灾!
宫主王座镇压的地脉核心……玄甲密匣中指向未知的幽冥星图……守界图腾灼出的指引烙印……还有那深渊尽头,为迎接某位存在降临而响起的、宏大到令人窒息的古老祷文……
一个巨大而恐怖的阴影,正顺着星图所指的方向,无声无息地,从幽冥的最深处,向着血灵宫,向着天穹城,向着这片摇摇欲坠的天地,投来了冰冷而贪婪的注视。
涵婓缓缓握紧了带有焦痕的手掌,那烙印灼烧的痛感异常清晰。他盯着被帝君兽强行弥合、此刻却死寂得令人心慌的地面,一字一句,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
“传令屠刚,地脉核心禁制,必须立刻打开!违令者……斩立决!”
他掌心的焦痕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与星图残片上的冰冷线条,无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