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桃刚推开院门就发现门口有个黑影,她吓了一跳:“谁?”
钟老太嗓音阴沉地开了口:“我。”
银桃拍了拍胸脯:“妈,你这是干啥啊?怎么站这儿?吓死我了。”
钟老太在黑暗里看了银桃许久,直到看得她不自觉地降了声音,站在原地不敢动。
这才出声:“你跟我来堂屋。”
煤油灯点上。
钟老太神色冷沉:“说吧,怎么回事?”
银桃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她妈真的听到了她和王寡妇的对话?
按理不应该啊,她刚才出去时可是很小心。她们刚才说话时声音也不大。
银桃眼神乱瞟:“妈,您说什么啊?什么怎么回事啊?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没事儿我就回屋睡了啊。”
说完,她脚步悄悄地往外挪,就打算开溜。
钟老太喝了一声:“你敢跑试试?”
银桃泄了气,牙一咬,干脆破罐子破摔:“您啥事儿直接说,这样看得我渗得慌。”
钟老太冷笑:“你现在知道渗得慌了?那你跟我说说,你和那人到底是做了什么交易?汪家的事儿让她巴巴过来说一趟,还要你给钱?”
银桃原本晃荡不安的心,这回倒是落到了实处。
果然是被她妈听见了。
反正已经听见了,银桃反而不怕了,她干脆大大咧咧地开口胡说八道:“我欠她一百块钱,上回在学校我把人打了,要给人赔一百块。当时遇上了王寡妇,她就借我了。现在是过来问我要钱的,顺口说的汪家的事儿。”
钟老太气的粗喘气。
她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发出老大一声响:“你还胡说八道!你把你妈我当傻子唬弄呢!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给你借一百块钱?要不你现在去找你爷奶借一百块?王家的事现在还没传开,先不说她一个汪家村的人怎么知道这事儿,还能顺口跑过来跟你说?”
“银桃,你说不说老实话!”
银桃撇了撇嘴,就知道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唬弄的。
可她相信,她要是说了,少不了挨顿打。
她傻才说。
死咬着唇不吭声。
钟老太看着,气得不行,指着堂屋正中的主席像,怒道:“跪着,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起来。”
说完,转身就回房去了。
两人的争执声也不小,等回到房里,银花就一脸紧张地问:“娘,怎么回事?银桃呢?”
钟老太沉着脸:“堂屋里跪着反思呢,这事儿你别掺和。”
说完,就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沿发呆。
重生回来之后,她担心大儿子的腿,担心大女儿被欺负,小女儿银桃一直围在她身边,又因为知道前世后来她过得不差,她就自然而然地对银桃少了几分关注。
她没想到,银桃胆子竟然这么大。
就刚才那几句话,还有银桃的表现,她其实已经能猜出事情的大概真相了。
其实她心里是欣慰的。
姐妹俩和睦,这是天下父母最愿意看到的事。
只是看着银桃倔强的神色,她心里怕啊。这回的事,是运气好。
下回万一运气不好,将自己都搭进去了呢?那怎么办?她还这么年轻。
钟老太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娘的没教好。再又想及前世死前的凄惨,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红了眼眶开始抹泪。
银花哪里见过自家娘这样?在她心里,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娘都是强硬的,都是如同大山一样保护着她。
现在见钟老太这样,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
赶紧给钟老太递了帕子:“娘,您别哭了。是不是银桃做了什么事儿惹您难过了?我这就去帮您说她,好不好?”
钟老太有些别扭地别过头,擦了擦泪,叹了口气:“没事儿,也不仅仅是银桃的事儿。这事儿你别管,也别让那丫头起来。她爱跪就跪一夜。我睡了。”
说完,倒头就躺到了床上。
银花有几分无措,片刻后,还是悄悄出去看银桃。
到了堂屋,见银桃跪在地上,银花心疼坏了,赶紧去拉她:“娘都没在这儿了,你还跪着干嘛啊?赶紧起来,虽然现在天气不凉,可这大晚上的,地上凉着呢。别等下跪坏了膝盖,那就不划算了。娘也是在气头上,不然也不会这么罚你。”
银桃咧嘴一笑:“还是姐你心疼我,娘怎么样了?是不是特别生气?”
银花顿了下才开口:“银桃,你老实跟姐说,你做了啥事儿?惹得娘都哭了。”
银桃一愣。
不管钟老太是打是骂还是生气,她都觉得能接受。毕竟她做的这事儿确实是不能见光。
可她妈哭了?
银桃只觉得自己嗓子眼似被堵住似的难受。
她张了张嘴,片刻后才发出声音:“妈真的哭了?”
银花摸了摸她的头发:“嗯,哭了。不让我管呢。你跟咱娘倔什么啊?就算真做错了什么事儿,跟她认个错。她还真能打你不成?娘其实也不容易,你看爹做的事……”
子不言父之过。
银花提了一句,就转开了话题:“老二不是亲生的,还有我的事儿……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在戳娘的心肺管子?你别看娘没什么表示,可她心里哪里能不难受?”
银桃心里闷闷的难受,垂下了头。
银花见她这样,也明白这个小妹的脾气,向来是有什么不愿意说的,她自己不想通,那就是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套出话来。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去大嫂房里借床被子,现在天气热,你晚上就在这里将就一下。明儿给娘认个错,好好说话,听见没?”
银桃咬了咬唇,喉咙里发出闷闷的音节:“嗯。”
一夜无话。
次日钟老太起床时,见银桃在堂屋的地铺上睡得香甜。
她叹了口气,正要退出去,就见银桃猛地坐了起来:“妈,我错了。”
钟老太挑了挑眉,她向来知道这个小闺女的倔脾气,怎么这回,这么快就想通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银桃:“错哪儿了?”
银桃拉耷着头:“都错了。”
“现在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能。”
银桃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又把昨儿王寡妇过来时说的一些细节也都说了一遍。
然后垂下头,不敢看钟老太,等着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