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把信笺灼穿。
幽州来的快马带着塞外的寒气,木匣里半页纸还沾着未干的松烟墨,\"安庆绪率三千亲卫南下,河阳桥守将王承业近日频繁夜会黑衣客\"这行字像根细针,正扎在她太阳穴上。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时,她下意识抬头——东南方的夜空里,那道淡蓝命运线正从云层里钻出来,像条游龙。
这是系统第三次显示\"转机\"标记,前两次分别对应她救陈氏出妾室泥潭、助兄长入左武卫。
可这次...她捏着信笺的指节泛白,河阳桥是黄河天险的咽喉,若被叛军掌控,安禄山的骑兵半日就能杀到洛阳城下。
\"郡君?\"小兵缩着脖子,呼出的白气在灯笼光里凝成雾,\"要抄三份信笺,您看...\"
\"先送长安的那份。\"苏婉儿突然松开攥得发皱的信纸,指尖在牛皮地图上快速划过,\"找最会抄经的书吏,每个字都要和原件分毫不差——陛下需要知道,安禄山的手已经伸到了潼关背后。\"她转身时披风扫过城墙垛口的冰棱,碎冰簌簌落进护城河,\"河阳桥那份...让驿站用八百里加急,必须在今夜子时前送到郭知运手里。\"
小兵刚要退下,又被她叫住:\"最后一份...去宣平坊找王敬之。\"她从袖中摸出半块虎纹玉珏,\"把这个给他,他就明白是我要见他。\"
宣平坊的更鼓声敲到第三通时,王敬之的青骢马踏碎满地霜花冲进苏氏别苑。
他腰间的监察御史银鱼袋撞在鞍桥上,叮当作响。\"郡君。\"他掀开门帘的瞬间,冷风卷着雪粒灌进来,\"您让我查的汴水沿线驿站,我已调了西市暗桩盯着。\"
苏婉儿正对着系统浮窗核对命运线——汴水沿岸的驿站图标里,有三个泛着刺目的红光。\"安庆绪南下,必走汴水。\"她用炭笔在地图上圈出白马驿、陈留驿、雍丘驿,\"这三处是漕运要道,叛军亲卫要掩人耳目,必定混在漕帮里。\"她将炭笔往王敬之手里一塞,\"带三百神策卫,扮作漕商。
白马驿的马厩后有地窖,当年我查私盐时见过。\"
王敬之的手指在\"白马驿\"三个字上顿了顿:\"您怎知他会选这里?\"
\"系统标了红线。\"苏婉儿没看他,目光紧盯着浮窗里不断闪烁的\"厄难\"标记,\"安庆绪自负,总觉得自己比史书上写的更聪明——可史书里,他就是在白马驿被郭子仪的斥候截住的。\"她忽然笑了,\"不过这次,截他的是你。\"
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长安,杜鸿渐正站在兵部值房的烛火下。
他展开苏婉儿派人送来的密信,烛芯\"噼\"地爆了个花,映得\"郭知运\"三个字在信纸上忽明忽暗。\"大人。\"他叫来亲随,\"去传郭知运进兵部,就说圣上有旨,要升他为左武卫中郎将。\"亲随领命要走,他又补了句:\"再派两个会缩骨功的,混在贺喜的仆役里,盯着郭府后门。\"
三日后的寅时,白马驿的梆子声刚敲过五更。
王敬之裹着漕商的粗布棉袍,蹲在马厩后数稻草——第七堆稻草下,地窖的青石板缝里渗出一线光。\"动手。\"他低喝一声,身后的神策卫如夜猫子般翻上屋顶。
地窖门被撞开的刹那,里面传来瓷器碎裂声,一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举着短刀扑过来,却被王敬之的袖箭钉在墙上。
\"范阳赵延嗣,见过监察御史大人。\"那男子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左颊一道刀疤,\"您要的东西,在我靴底。\"
王敬之捏着从赵延嗣靴底抽出的密信,信中\"三十万石粟米换河阳桥\"几个字让他倒吸冷气。
他摸出苏婉儿给的虎纹玉珏,对着月光照了照——玉珏里隐约有\"苏氏\"二字的暗纹。\"押回长安。\"他踢了踢瘫在地上的赵延嗣,\"郡君要亲审你。\"
同一时刻,河阳桥的郭知运正跪在苏氏旧部伪装的漕商面前。
那商人捧着金漆木盒,盒里是苏婉儿亲笔写的\"忠勇可嘉\"四字条幅:\"郡君说,郭将军若能守住河阳桥,待平叛后,苏家的商队愿让您占三成干股。\"郭知运额头的汗浸透了冠带,他盯着条幅上\"郡君\"二字的飞白,突然想起三日前杜鸿渐宣旨时的眼神——那眼神像把刀,正剜他藏在床底的密信。
苏婉儿收到王敬之捷报时,正站在大明宫含元殿外。
她望着殿内晃动的烛火,听着殿外小宦宣读圣谕:\"着杜鸿渐兼河防巡察使,即日起整顿河阳桥、汜水关防务。\"她摸了摸腰间的鱼符,这是方才皇帝亲手赐的\"临战参议\"令牌。\"陛下。\"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穿透殿外的风雪,\"臣请旨,将安庆绪画像广发各州县,并在河北边境增设斥候。\"
皇帝放下茶盏时,茶沫溅在龙案上:\"苏郡君倒是比朕还急。\"
\"因为叛军比陛下急。\"苏婉儿直视着皇帝的眼睛,\"他们等不起。\"
深夜,苏氏别苑的书房里,赵延嗣的供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苏婉儿翻到最后一页,\"安庆绪原计划十五日后抵达河阳桥\"几个字让她冷笑出声。
她抓起笔在供词上批了个\"速\"字,又在地图上河北边境画了七八个红点——那是她要增设的斥候哨岗。
系统提示音就在这时响起,像片雪花落进她耳中:\"历史原线发生重大偏移,洛阳提前陷落概率:61%。\"
她猛地抬头,窗外的蓝线不知何时变得粗了一倍,正朝着洛阳方向蜿蜒而去。
烛火突然明灭几下,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头蓄势待发的兽。
\"洛阳...\"她对着虚空轻声念了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供词边缘,\"你以为提前陷落就能乱我阵脚?\"
更鼓声从远处传来,敲碎了深夜的寂静。
她将供词收进檀木匣,起身时带翻了案头的茶盏,茶水在地图上晕开一片,正好漫过洛阳城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