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音炸响的瞬间,苏婉儿的指尖在案几上重重一叩,震得茶盏里的冷茶溅出,在素色裙裾上洇开深褐的痕。
她盯着那道血色命运线在系统面板上扭曲游走,喉间泛起铁锈味——前世课本上\"潼关失守,长安门户洞开\"的黑体字突然活了,正顺着她的血管往心脏里钻。
\"阿福!\"她扯下案头的披风往身上一裹,发簪撞在青铜烛台\"当啷\"作响,\"去兵部找王敬之,就说我要立刻面圣请旨!\"话音未落人已冲出望楼,夜风吹得裙角猎猎翻卷,像一面急欲破阵的战旗。
王敬之正在兵部值房核对调兵手札,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正撞进苏婉儿泛红的眼底。\"郡君这是...\"他刚起身,腰间玉牌便被苏婉儿一把攥住——那是暂代兵部左司郎中的凭证。\"借你的官印一用。\"她另一只手将草拟的奏疏拍在案上,墨迹未干的\"临战参议\"四个字几乎要渗进木纹里,\"我要以这个身份进潼关。\"
王敬之扫过奏疏末尾的\"即刻启程\",喉结动了动:\"昨夜刚调走三百轻骑,您这会子去...\"
\"哥舒公若此刻出关,二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具尸体。\"苏婉儿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刀刃,\"你且说,是我带着圣旨在前拦着险,还是等叛军马蹄踏到长安城下险?\"
王敬之的手指在官印上顿了顿,突然抓起火漆封了奏疏:\"我跟你一道去。
我先骑马赶前站,把最新战报送给潼关监军李昭。\"他扯下身上的绯色官服换了件青布短打,腰间却仍别着那方刻着\"兵部\"二字的玉牌——这是他能为苏婉儿争取的最快通关凭证。
天刚放亮时,苏婉儿的马车已出了长安西门。
她掀开车帘,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枯杨,怀里的系统面板又浮起新提示:\"哥舒翰受杨国忠余党蛊惑,认定'朝廷疑其按兵'。\"她攥紧腰间的银鱼符,那是皇帝前日因\"困粮计\"赏的——此刻倒成了她能直闯军帐的尚方宝剑。
潼关的风比长安冷得多。
苏婉儿踩着冻硬的黄土踏进帅帐时,李昭正捧着茶盏暖手,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郡君怎么...\"他刚起身,茶盏便\"当\"地砸在案上——苏婉儿递来的不是礼单,是半卷染着血的战报。
\"陈留失守那日,叛军前锋就是用了'诱敌轻出'的计。\"她指着战报上被红笔圈起的\"陕州溃兵\"四字,\"如今哥舒公帐下说'叛军疲惫'的,可都是杨国忠旧部?\"
李昭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压低声音:\"前日有个叫张通儒的幕僚,说什么'守关百日则陛下生疑'...您是没见,大帅的酒壶都摔了三个。\"他指了指帐外,隐约能听见粗哑的骂声:\"老子守了半辈子边关,还轮得到你们这些酸书生指手画脚?\"
苏婉儿掀开门帘的刹那,正撞进哥舒翰发红的眼底。
这位六十岁的老将斜倚在胡床上,左腿的箭伤还渗着血,案头摆着半坛喝剩的葡萄酒。\"苏郡君?\"他扯了扯嘴角,\"来劝我'固守'的?\"
\"大帅可知,叛军前锋距潼关不足百里?\"苏婉儿直截了当,\"您帐下说'敌军缺粮'的,可曾去过敌营?\"她从袖中抽出系统兑换的《野战陷阱手册》,摊开在案上,\"这是我让人从边军旧档里翻出的,阌乡谷地两侧山高林密,正适合设绊马索——\"
\"够了!\"哥舒翰突然拍案,震得酒坛里的酒泼出来,\"我哥舒翰带的兵,要靠女人教怎么打仗?\"他踉跄着站起来,伤腿吃痛得倒抽冷气,\"你回去告诉陛下,我若守不住潼关,提头来见!\"
帐外的北风卷着沙粒扑进来,刮得烛火忽明忽暗。
苏婉儿望着哥舒翰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突然想起系统里闪过的\"原线\"——历史上的他正是这样,被杨国忠的\"逼战\"诏书逼得红了眼,最终在灵宝西原中伏,二十万大军折损过半。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悄悄按在腰间的银鱼符上。\"大帅且看这个。\"她展开另一卷文书,正是皇帝亲笔的\"临战参议\"敕令,\"臣女不求左右大帅决策,只求带三百人去阌乡谷地试试这'伪撤诱敌'之策——若三日后叛军不上当,臣女自请军法处置。\"
哥舒翰盯着那方朱红御印,喉结动了动。\"随你。\"他甩袖坐回胡床,\"但要是坏了本帅的事...\"
\"李将军。\"苏婉儿转身看向立在帐角的李昭,\"带五百轻骑,今夜子时进阌乡谷。
绊马索要埋在第三道弯,陷坑上面铺松枝——叛军骑兵急着追,不会下马查看。\"她摸出怀里的炭笔,在牛皮地图上画出弩手埋伏的位置,\"两侧山岭各伏两百人,看见叛军旗帜就射马腿。\"
李昭接过地图时,指腹擦过那些用朱砂标红的\"死局\"标记,突然笑了:\"当年我在安西军,老将军也这么画过。\"他把地图往怀里一揣,\"郡君放心,末将这把老骨头,给您垫个陷阱还是使得的。\"
与此同时,长安城里的杜鸿渐正跪在御史台值房里,面前堆着一摞账本。\"这是杨国忠旧部周庆在河阳关倒卖军粮的凭证。\"他蘸了蘸墨,笔尖在\"通敌\"二字上顿了顿,\"郡君要的不是弹劾,是让陛下明白——那些催战的,比叛军还急着要潼关失守。\"
三日后,当哥舒翰收到\"叛军前锋在阌乡谷折了八百骑\"的战报时,苏婉儿正站在潼关城头数星星。
夜风吹得她的披风猎猎作响,脚边的羊皮卷上还留着炭笔的痕迹——那是她方才给李昭写的\"第二道陷阱\"部署。
\"郡君。\"守城的小兵捧着个封了蜡的木匣跑来,\"方才从幽州来的快马,说要当面交给您。\"
苏婉儿撕开封蜡的手突然顿住。
匣子里躺着半页信纸,墨迹未干的字迹刺得她瞳孔微缩:\"安庆绪率三千亲卫南下,河阳桥守将王承业近日频繁夜会黑衣客...\"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她抬头望向东南方的夜空——那里有一道淡蓝色的命运线正缓缓升起,像极了当年她在系统里见过的\"转机\"标记。
\"把这封信抄三份。\"她将信纸递给小兵,声音轻得像落在城砖上的雪,\"一份送长安,一份送河阳桥,最后一份...\"她望着东方渐起的晨曦,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给王敬之。\"
风卷着信笺的边角哗哗作响,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
苏婉儿裹紧披风往帅帐走,靴底碾碎的冰碴发出细碎的响——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