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
薛云站在红霞关巍峨高耸的城墙之上，放眼尽是一马平川的广袤平原。
而山阳便屹立在这片平原的中心。
红霞关一役。
他们俘虏了近乎七千左右的守军，同时还缴获了大量的粮草辎重。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但薛云却丝毫不满足于此，只因他还有更大的目标。
山阳！
“将军，这天气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身旁，亲卫统领贾南神情凝重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明明是傍晚时分却看不到落日的踪迹。
甚至连寒风都愈发呼啸凛冽，吹得人脸都生疼。
“要起风了吗？”
薛云自然注意到了天气的变化。
从下午开始，从远方飘来的乌云便渐渐遮蔽了天空。
可能是习惯了北境乃至草原天气的变幻无常。
起初他还没有当回事，等天空彻底变得昏暗后才意识到变天了。
“看起来要起大风了。”
风势会不断变大变强的，而眼下这个季节便经常会刮风。
尤其是从北方草原刮来的风往往都会带来黄沙与寒气。
身为土生土长的北境人，贾南对这样的天气实在太熟悉了。
“战场都已经打扫完了吗？”
薛云若有所思地问了句。
“打扫完了，主要是俘虏的守军们都非常配合。”
贾南严肃的回答下都带着一丝慨叹。
他自诩跟随薛云历经无数战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结果像红霞关守军这般主动配合的俘虏还是头回见。
一听他们要把队长以上的武官收押囚禁。
都不用他们动手，这些人便直接把人给揪了出来。
后来经过了解才知道。
从前几年开始，为了更好的掌控军队，晋王都撤换了大量的中下层军官。
结果这些新来的军官不仅贪腐成风，对待下面的士卒都异常苛刻。
久而久之，士卒们各个都敢怒不敢言。
直到薛云率军打来，这些士卒没有当场倒戈都算对得起上面克扣的军饷了。
经此一事。
贾南才终于明白，原来军队之间的差距竟然能如此之大。
换了他们这边完全都不敢想象。
前脚你敢克扣军饷赏赐，后脚稽查队的人直接抓走公开处刑以正视听！
用薛云的话说。
老子给了你们天底下最好的军队待遇。
结果还是贪心不足，那么你们不死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起对军队的掌控欲，这方面薛云甚至远在晋王之上。
但不同于晋王的地方在于。
薛云的军队是他一手打造的，并且上到军官下到底层士卒都给予了最丰厚的待遇。
所以这些士卒都恨不得为薛云效死。
想想栖霞镇就知道了。
面对晋王军的包围以及猛攻，卫超统领下的士卒们非但坚决不降，甚至强硬地打退了对方一次次的进攻，打得晋王军都直接放弃想要撤军了。
若是薛云治理军队的方式也和晋王一样。
估计还没开打，下面人就直接绑着卫超开城投降了。
“传令郭韶，由他领本部兵马留守红霞关看好俘虏物资。”
无论天气如何变换，薛云都不会改变进军山阳的决定。
恰好郭韶在夺城反攻期间受了伤，干脆留下来替他看守红霞关。
何况立下大功的他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自己了。
“是！”
贾南当即领命。
随着夜幕降临后，风势果然变得愈来愈大。
“下雪了！”
万籁俱静之下的红霞关，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
惹得整个关内都发生了骚乱。
虽然骚乱并不没有持续多久便平复了下来，但却在人心里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居然下雪了……”
关署内。
薛云走出房间抬头望向天空缓缓飘落的薛云，脸上都看不出一丝表情。
也不知道是红霞关地势太高，还是今年冬天来得比较早。
他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毕竟一旦下雪势必会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将军！”
刚去平定骚乱回到的贾南行色匆匆地来到了薛云面前。
“情况如何？”
薛云头也不回继续望着天空。
“问题不大，没有发生营啸的情况，反倒是俘虏那边乱了点，但很快镇压了下去。”
贾南神色凝重地回答道，“同时各部统领让属下询问将军，明日是否遵照原定计划继续进军山阳？”
“除非明日大雪淹没了膝盖，否则依旧照常出兵！”
薛云语气冰冷道。
“是！”
贾南二话不说便告退离开。
下雪？
下雪又怎么了？下雪就拿不起武器跑不了马了？
薛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了一道宛如剑芒的白气。
深邃的眼神里却充满着决绝与狠厉。
“毅哥，怎样？明早我们还要离开前往山阳执行任务么？”
当看到南宫毅从都尉那边回到帐篷，毫无睡意的温平顿时连忙上前问道。
“除非大雪淹没膝盖，否则任务照常进行，这是上面的原话。”
南宫毅摇了摇头，脸色都有些沉重。
“嘶，上面这是铁了心都要拿下山阳了……”
温平一听顿时倒吸了口冷气。
“毕竟机会千载难逢，错过这次，再想拿下山阳就不容易了。”
南宫毅倒是能理解上面的决定。
虽然拿下红霞关后，无险可守的山阳看似唾手可得。
但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一旦晋王死守山阳拼死抵抗。
即便最后能拿下山阳都势必会付出不小的伤亡代价。
要知道山阳可是比幽都府还要繁华雄伟的都府，单单是人口都近乎百万。
如果晋王不顾一切强征城内青壮守城，他们还真不好拿下这座雄城。
“唉，上面动动嘴，反倒苦了我们这些小卒子。”
温平顿时无奈地发起了牢骚。
“慎言！”南宫毅一听顿时狠狠瞪了眼温平，“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吗？”
“我错了。”
温平同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连忙认错道。
“什么叫上面动动嘴，你忘了将军每战都会身先士卒吗？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别怪我军法处置了！”
南宫毅觉得温平真是愈来愈放肆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当了队长就有了靠山一样，犯了错也有自己帮忙兜着。
如果再不好好警告厉斥他一番，等到他将来犯下大错都为时已晚了。
“毅哥，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温平脑袋耷拉着，诚恳的语气都带着一丝不安。
“早点休息吧。”
南宫毅冷哼一声当场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
荒凉广袤的大地上都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由于雪在后半夜已经停了，飘落在大地的积雪都没有太深，只是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起雪来。
但薛云已经不在乎，他只在乎争分夺秒拿下山阳。
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
大军终于整顿完毕，伴随着一声令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红霞关。
……
“你说什么？！红霞关丢了？！”
与此同时。
山阳，晋王付。
一个身穿华贵蟒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用力拽着一个壮汉的衣领，目眦欲裂地朝对方厉声怒吼道。
“是，是的殿下，还请殿下饶命……”
尽管壮汉体格异常高大魁梧，中年男子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娇小。
偏偏壮汉却表现得极为惶恐，仿佛眼前的中年男子是什么可怕的噬人猛兽一样。
实际上也没有差别。
毕竟中年男子正是山阳如今的主人，当今天下大名鼎鼎的晋王。
而壮汉不过是红霞关守将关德的亲卫统领。
晋王想要杀他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还请听他说完吧……”
这时候，房间内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适时开口劝说。
“哼！看在伯言的份上，本王就先让他把话说完吧……”
晋王松开壮汉的衣领，冷哼一声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瘫软跪在地上的壮汉。
“仔细与我说说，红霞关到底是怎么丢的！”
“是！小的这就如实道来……”
身为关德的亲卫统领，壮汉本该保护到对方直至战死为止。
但关德却选择让他带人突围返回山阳向晋王报信。
无非是他已经意识到败局已定。
如果再不派人向晋王报信，恐怕山阳都要岌岌可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当听到前线大军覆没，北境兵马伪装溃兵赚开红霞关城门一举攻下。
甚至连他的心腹大将关德都可能战死后，晋王都再也忍不住咆哮出声。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名为伯言的中年文士再次出声劝说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而是该考虑如何应敌的时候！
如果不出臣所料的话，如今北境兵马已经在赶往山阳的路上了。”
“你确定？”
晋王听后顿时惊疑不定道。
“殿下，不久前我们才收到前线大军的撤军请求，可如今红霞关都已经落入北境之手，由此说明，北境在击败前线大军后，并没有休整多久便向红霞关发起了进攻！
所以在臣看来，这无疑是北境在探得山阳兵力空虚后，从而决定发动奇袭一举拿下山阳！”
“……薛云！这一定是那个卑贱的武夫手笔！”
晋王瞬间沉默了下来，阴沉的脸容上都浮现出一抹狰狞。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敌人。
自打薛云崛起以来，尤其是连番击败戎人收复北境。
京城大败而归的晋王都直接把薛云当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尤其是越了解对方，越是能感到对方的恐怖。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武夫，一路从北逃到东山郡，随后依靠自身勇武一步步成为了如今北境实质上的统治者。
最可怕的是还不止这些，面对戎人的威胁，他甚至主动率军迎敌，直接以少胜多正面击败了不可一世的戎人。
再之后千里奔袭硬生生屠灭了草原上十三大部族之一的舍农部，后续更是深入草原不知扫荡了多少戎人部族，彻底解决了戎人对于北境的威胁。
据晋王的了解。
薛云武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每每迎敌都会冲杀在前，根本没人能抵挡得住他的冲锋。
尤其他用兵向来天马行空，讲究一个出其不意。
比如从十三大部族中除名的舍农部便是如此。
对方根本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让千里之外的薛云给率兵屠了。
晋王心里非常清楚。
他出兵突袭北境的时候，薛云还远在草原扫荡戎人部族。
结果转眼自家久攻栖霞镇不下的大军便全军覆没了。
除了薛云。
他实在想不到有谁能办到这点。
“殿下，眼下我们最紧要的是赶紧调集兵马严守山阳，同时大肆征召城内青壮协助守城，不然等北境兵马到来可就来不及了！”
中年文士继续苦苦劝说。
北境的兵马都要打来了，现在哪有闲工夫关心带兵的人是谁。
如果等对方兵临城下，山阳依旧没有准备好可就完了。
“快！立刻召常捷军李甘校尉！”
明白轻重缓急的晋王终于冷静下来，连忙下令叫来留守山阳的心腹大将。
李甘校尉是他麾下的头号猛将，也是他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要不然都不会令他专门留守山阳保护自己的安全。
更不要说把山阳最精锐的常捷军交到对方手里。
山阳很大，但山阳也很小。
晋王急召李甘入府的消息是瞒不住城里的有心人。
尤其不久前关德的亲卫统领还狼狈不堪地赶回了山阳。
随后不到半天的功夫，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摆在了山阳当地大族们的台面。
前线大军覆没，红霞关失守。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今疑似正带领兵马直奔山阳而来。
要知道山阳距离红霞关不过二百余里，而且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平原。
如果强行军的话，最快两日内便能兵临山阳城下。
而红霞关据说是昨日失守的，万一北境的兵马今日便率军赶往山阳。
这意味着最快明天北境的兵马就要到了。
山阳大族们是最清楚山阳的城防情况。
其中大多数负责防守山阳的守军都还是训练不足的新兵。
仅凭他们的话，恐怕根本抵挡不住比之戎人还要凶悍的北境军。
山阳要完了？
不。
更准确的说是，晋王要完了。
一时间。
山阳各大族都开始考虑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们是否需要从晋王这条岌岌可危的破船上跳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