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百草堂那张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之后,身体里那股无处不在的酸痛和虚弱感,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一些。
断裂的骨头被叶童用特殊手法接好固定,内腑的震伤在汤药调理下逐渐平复。
虽然距离痊愈还早得很,但至少,我能凭自己的力量,缓缓地坐起来,再扶着床沿,颤巍巍地站起来了。
双脚重新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带来一种久违的、踏实的感觉。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和肩膀,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吧”声,带来一阵酸爽的刺痛。
我身旁两侧,王兵和大头也几乎同时被我的动静惊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他们俩伤得比我重得多,王兵肋骨断了好几根,内腑出血,大头更是多处骨折,脑震荡,此刻还只能勉强半靠着,脸色苍白,额头上虚汗不断。
王兵咧了咧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嘶嘶吸着冷气,问道:“阿杰,你这……要去哪?找茅房?让叶童给你拿个夜壶呗,别乱动,小心又扯着伤。”
我回头看向他们俩,看着他们那副比自己还惨却还惦记着我的样子,心里一暖,尽量轻松地说道:“没事,就是躺得骨头都酥了,想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透透气。”
“出去走走?”王兵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你这才刚好点,外面风大,别吹着了。要不……让人跟着你?”他环顾了一下这间不大的病房,似乎想叫哪个守在外面的兄弟。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就在院子里转转,不出门。你们躺着吧,好好休息。”
王兵还是不太放心,盯着我的脸,似乎想看出我是不是在强撑。
我被他看得有点无奈,只好实话实说,带着点抱怨的语气:“真没事。主要是……咱们仨挤这一张破木床,实在太难受了!我脖子都睡落枕了!也不知道叶童这抠门的家伙怎么想的,就不能多弄两张床吗?哪怕加宽点也行啊!”
我说着,用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颈和后脑勺,“我就去外面廊下坐会儿,晒晒太阳,绝对不乱跑。”
听到这个理由,王兵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紧绷的神色也松了下来。
他看了看这张确实狭窄、三个人并排躺下几乎肩膀挨着肩膀、翻身都困难的木床,终于点了点头。
“行吧……那你小心点,别坐太久,觉得冷了就赶紧回来。”他顿了顿,说道。
大头这时也瓮声瓮气地、含糊不清地附和道:“兵哥……我……我也觉得……有点挤……翻身……都怕压到你……”
王兵没好气地抬手,在大头那缠满绷带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就属你最占位置了!”
大头被拍得缩了缩脖子,憨憨地笑了,只是笑容牵扯到脸上的伤,又疼得龇牙咧嘴。
看着他们俩虽然重伤在身,却还能互相打趣吐槽的样子,我心中那点因为伤势和未知未来而产生的阴霾,仿佛也被这病房里简单而温暖的生机驱散了一些。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扶着墙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房间。
房门外,并非我想象中的清静。小小的院子里,竟然站满了人!
都是我们的兄弟,有的胳膊吊着,有的头上缠着纱布,有的脸上贴着创可贴,虽然个个带伤,但精神头都还不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或者干脆席地而坐,靠着墙根打盹。
听到开门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站在最前面、离门口最近的,是两位身材窈窕、却同样难掩疲惫之色的美女——龙媛和肖雨。
她俩一看到我出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关切和焦急。
肖雨抢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杨少杰!大头呢?他……他醒了吗?伤势怎么样?”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似的,目光急切地往我身后的房门里瞟。
龙媛则直接得多,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柳眉倒竖,带着点蛮横的娇嗔:“阿杰,你起来啦。王兵呢?那王八蛋是不是还死在里面挺尸呢?他怎么不出来?是不是伤得太重爬不起来了?”
她的语气虽然凶,但眼圈却微微有些发红。
看着她们焦急的样子,我心头一暖,连忙宽慰道:“放心,放心,都没事了。他俩都醒了,意识清醒,就是伤得重,暂时下不了床。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们,别吵着他们休息就行。”
话音刚落,龙媛和肖雨几乎同时“嗯”了一声,然后如同两道香风,飞快地越过我,径直冲进了房间,连多看我一眼都顾不上。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急切消失的背影,抬手挠了挠头,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要是黄文菲那丫头也在省城……看到我伤成这样,大概也和她俩一样紧张吧。
这个念头让我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温暖,也有淡淡的怅惘。
我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压下,继续迈步,小心翼翼地朝着楼下走去。
随着我走下楼梯,院子里的兄弟们纷纷站起身,自动向两旁散开,让出一条通道,同时恭敬地、兴奋地、带着劫后余生喜悦地跟我打招呼。
“杰哥”、“阿杰”各种称呼混杂在一起,尤其是那几声“杨王爷”,叫得我浑身不自在,脸上有点发烫。
我朝他们点头致意,示意大家不必多礼,继续休息。
我注意到,虽然大家都很激动,但动作都放得很轻,说话也压低了声音,显然是怕吵到楼上病房里重伤员的休息。
我穿过人群,走向百草堂的大门。
经过前堂时,看到叶童正守在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药罐子前,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小心地控制着火候。浓重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听到脚步声,叶童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了让你至少卧床五天吗?快回去躺着!”
他语气带着责备,但眼神里是实实在在的关心。
我摆摆手,扶着门框站稳:“真没事了,躺得浑身难受,就出来透透气,不碍事。”
我顿了顿,想起刚才在病房里的“抱怨”,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叶童啊,你这百草堂……是不是该考虑加几张床了?或者把那木床加宽点?三个人挤一张,实在有点……咳,经费不够的话,你跟我说。”
叶童闻言,清秀的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蒲扇遮了遮脸,小声嘟囔道:“我……我不是抠门……是没想到这次会来这么多人,伤得这么重……平时我这里,床位是够的……我……我会想办法的……”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我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你忙你的,我就在门口坐坐。”我说着,伸手,缓缓推开了百草堂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瞬间驱散了室内的阴凉和药味,洒在我的脸上、身上,带来一种久违的、生机勃勃的感觉。
我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这明亮的光线。
然而,当我的目光适应了光线,看向门外时,心头却猛地一紧!
百草堂门外,正对着大门口,不到五米的地方,赫然停着一辆通体漆黑、车窗贴着深色车膜的面包车!
车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里,引擎似乎熄了火,像一头蛰伏的黑色野兽,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带着官方气息的压迫感。
难道……真有事要发生?刚消停没两天,麻烦又找上门了?
我脸上的轻松神色瞬间收敛,身体下意识地微微绷紧。
叶童这时也放下蒲扇,走到了我身边,看着门外那辆黑色面包车,眉头紧锁,低声说道:“你们被送回来的第二天,这车就停在那儿了。也不见人下来,也不走。我试着去问过,里面的人只说‘等人’,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的语气里带着担忧和一丝无奈。
就在我们说话间,那辆黑色面包车的副驾驶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个穿着普通夹克衫、身材精干的年轻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我认出了他——是之前康队那个调查组里的成员,小高。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动作干练。
但让我瞳孔微缩的是,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副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铐,以及一个黑色的头套。
小高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步伐稳健,目光平静地看着我。
他在我面前约一米处停下,微微颔首,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小杨哥,陆局有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陆卫国?他找我?还用这种方式?手铐?头套?
我心中念头急转,但脸上没有露出太多惊讶。
该来的总会来。
那天晚上闹出那么大动静,死了那么多人,警方不可能完全当没看见。
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请”的方式。
我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好,麻烦你了。”
小高似乎没想到我这么配合,眼神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但他很快恢复常态,将手中的手铐和头套朝我递了递,示意我自己戴上。
我看着那明晃晃的手铐,苦笑道:“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小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平稳:“按流程走。还请小杨哥理解配合。这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心中暗忖,或许是避免被其他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或许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了手铐。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我将手铐的其中一个环扣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咔哒”一声锁紧。然后,我又拿起那个黑色的头套,稍微整理了一下,套在了自己头上。
视野瞬间被黑暗笼罩,只有眼睛和口鼻处预留的孔洞能透进一点微弱的光线和空气。世界仿佛被隔离开来。
小高上前一步,扶住了我的胳膊,引导着我,朝着那辆黑色面包车的后门走去。
我配合着他的指引,迈开脚步。
虽然戴着头套视线受阻,但踏风步练就的平衡感和对环境的感知还在,我走得很稳。
“哗啦——”
面包车的滑动门被拉开。
我能感觉到,车内除了司机,后车厢里还有两个人,气息沉稳,带着训练有素的味道,应该是特警。
他们坐在两侧,见我上来,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中间的位置。
小高扶着我上了车,在我坐稳后,他也上了车,关上车门。
“出发。”小高简短地吩咐了一句。
引擎发动,车辆平稳地驶离了百草堂门口。
我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车子在街道上转弯、加速,朝着某个明确的目的地驶去。
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没有人说话,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我靠在座椅上,头套下的脸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快速思考着。
陆卫国这次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秋后算账?还是……别有安排?
车子行驶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拐了几个弯,最终缓缓停下。
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似乎安静了许多,像是进入了某个大院。
车门再次打开。
“小杨哥,到了。请下车,小心脚下。”小高的声音响起。
我被扶着下了车,脚下的地面平整坚硬。然后,我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上台阶,进大门,穿过走廊……周围很安静,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属于官方机构的肃穆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走了几分钟,我被带进了一个房间,按着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咔哒。”手腕上的手铐被解开拿走。
接着,头上的黑色头套也被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骤然恢复的光线让我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几秒后,我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一个不大的房间,墙壁刷得雪白,一张简单的长桌,对面两把椅子,我坐的这边是一把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椅子。
头顶是明亮的日光灯。没有窗户。
标准的……审讯室配置。
我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有些发麻的手腕,环顾四周。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审讯室啊,比电视剧里看到的要简洁,也更……冰冷一些。
“吱呀——”
房间的门被推开。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关上门。
走在前面的,正是陆卫国,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警服,肩章闪亮,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
跟在他身后的,是康队,脸色同样严肃,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两人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陆卫国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平静地打量着我,仿佛在评估什么。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率先打破了沉默,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陆局,您这……这是要……正式审我?”
陆卫国闻言,脸上那层严肃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开口道:“审你?我哪敢啊。杨王爷”
他说话的同时,旁边的康队已经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拿出钥匙,将我手腕上残留的手铐痕迹,旁边的皮肤按了按,确认没有过紧导致损伤,然后又退回座位。
我活动着手腕,感受着血液重新顺畅流通带来的微麻感,对陆卫国的话只能报以更深的苦笑:“陆局,您就别折煞我了。什么王爷不王爷的,那都是……我就是杨少杰,一个差点把命丢在度假村的倒霉蛋。”
陆卫国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我的话有几分真心。
片刻后,他脸上的表情才真正缓和下来,语气也变得认真了一些:“请你过来,不是要审你,也不是要拿你怎么样。是有一些……后续的情况,需要跟你沟通和……‘交代’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就那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死了那么多人,牵扯那么广,按规矩,把你‘请’回来问问话,做个正式笔录,也是‘应该’的。这是程序。”
我也收起了脸上的苦笑,正色道:“我明白。陆局,康队,有什么要问的,要‘审’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陆卫国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开始问话,而是先从康队手里接过那个文件夹,打开,从中抽出几页报告,快速地翻阅着。
房间里一时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陆卫国才放下报告,抬起头,看向我,语气变得公事公办,带着汇报工作的意味:
“过去这两天,我们警方联合其他部门,对六联帮在省城的所有明面场子和已知的隐秘据点,进行了彻底清查和打击。行动很顺利,基本上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缴获的‘嗨丸’成品、半成品以及原材料,已经全部集中销毁。从今天起,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省城的市面上,不会再出现六联帮的‘嗨丸’了。这条毒链,算是被我们暂时斩断了。”
我认真地听着,心中松了口气。这是无数兄弟用血换来的成果,总算没有白费。我点了点头:“辛苦了,陆局。这是好事。”
“但是,”陆卫国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我,“‘嗨丸’只是‘鸦’组织用来敛财和控制底层的一种工具。真正麻烦的,是‘鸦’本身。”
他顿了顿,问道:“你们……对‘鸦’这个组织,到底了解多少?”
我沉吟了一下,整理着思绪,谨慎地回答道:“了解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知道他们是一个结构严密、行事隐秘、渗透极深的跨国犯罪组织,目的是通过控制毒品、人口、资金等非法渠道,攫取巨额利益,并试图影响甚至控制一些地方势力。罗忠算是他们在省城的‘白手套’和重要合作伙伴,渡鸦是高级干部。这些……雷队之前也跟我简单提过一些。”
陆卫国仔细听着,不时微微点头。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雷通告诉你的,基本是事实。但可能还不够全面。”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们现在确实重创了‘鸦’在省城的势力。罗忠死了,可以说,‘鸦’在省城,短期内是元气大伤,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大规模的犯罪活动。”
他的语气先是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随即又变得凝重起来。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以我们对‘鸦’这个组织的了解,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和‘韧性’……他们绝不会就此放弃省城这块‘肥肉’。”
陆卫国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的冷静和深深的忧虑:“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自称‘鸦’。乌鸦这种鸟,贪婪,聪明,记仇,而且……极其顽固。只要它们盯上了一片‘田地’,认准了这里有‘食物’,无论你用枪吓,用网捕,赶走它们多少次……用不了多久,它们总会想方设法,再次飞回来,甚至可能带来更多的同伴,用更狡猾的方式,继续它们的掠夺。”
他打了个形象的比喻,让我瞬间理解了“鸦”组织的难缠之处。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渡鸦还没抓到,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暂时的退却,或许只是为了下次更猛烈、更隐蔽的卷土重来。
“陆局的意思是……”我试探着问道,“需要我们……怎么做?”我用了“我们”,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和兄弟们放在了与警方合作的立场上。
陆卫国对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然后,他抛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你知道,地里的农民,是怎么对付那些赶不走的乌鸦的吗?”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陆卫国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声音也压低了些,仿佛在传授什么秘诀:
“他们会在田里,扎一个‘稻草人’。”
“穿上破旧的衣服,戴上草帽,手里可能还挂个会响的破铁片或者塑料袋。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真的人站在那里,守卫着田地。”
“乌鸦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动物。它们看到‘稻草人’,会以为真的有人守着,不敢轻易落下。因为它们知道,人是危险的,会伤害它们。所以,只要‘稻草人’还在,乌鸦就会有所忌惮,不敢明目张胆地来糟蹋庄稼。”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你们——就是我们省城这片‘田地’里,最好的‘稻草人’!”
我心中猛地一震!仿佛一道闪电划破迷雾!
我彻底明白了陆卫国的意思!
警方有警方的规矩和限制,不可能时时刻刻、无孔不入地监控和打击所有潜在的犯罪。
而“鸦”这种组织,最擅长的就是钻法律的空子,利用人性的弱点,在灰色地带和阴影中活动。
我们需要一个在“明面”之下,却又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能够震慑、干扰、甚至直接对抗“鸦”组织残余势力的力量。
一个让“鸦”觉得省城始终“有人”在盯着他们,让他们不敢轻易再伸出爪牙的“存在”。
我们,就是那个“存在”。我们不是官方的力量,但我们与官方有着默契的合作关系。
我们扎根于省城的江湖和市井,信息灵通,行动灵活,更重要的是——我们与“鸦”有血仇,有绝不妥协的立场!
我们就是省城的“稻草人”!用我们的“存在”,吓退那些贪婪的“乌鸦”!
“我明白了,陆局。”我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迎上陆卫国的目光,“正合我意。”
看到我如此干脆地接受并理解了这层“使命”,陆卫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赞许和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很好!”他用力点了点头,“我就知道,找你谈是对的。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
房间里的气氛,从之前的严肃审问,变得有些像是达成了某种战略同盟。
我趁着这气氛融洽的当口,也开口道:“陆局,既然是‘合作’,那正好,我这边……也有件事,想麻烦您一下。”
陆卫国闻言,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露出些许疑惑,身体微微前倾:“哦?什么事?说来听听。只要不违反原则,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帮的……我会尽量。”
我清了清嗓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的请求听起来不那么“江湖气”:
“是这样的,陆局。您认识……‘土地资源管理局’,还有‘文化旅游局’……这两个部门的人吗?或者说,您在这两个部门……有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