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寒意顺着后肩渗入骨髓,我将身躯死死抵住冰凉的青铜镜面。
狼眼手电的光束在镜宫内来回折射,每一次折返都割裂出无数个颤抖的身影,最终交织成七百个破碎的\"我\"。
蟠螭纹盘踞在铜镜边缘,宛如远古凶兽张开的獠牙,将所有声响尽数吞噬。
就连呼吸声也被切割成细小的碎片,跌落在满地斑驳的铜绿上,化作齑粉消散。
第一面铜镜中,我正低头整理背包,神情专注而平静;
第二面铜镜里,断臂瘸腿的\"我\"却已伤痕累累,眼神中透着绝望。镜面之间的缝隙里,人牙磨制的填缝料泛着诡异的光泽,齿尖残留的朱砂随着光线变换,不断演绎着不同的卦象。
我取出一枚五铢钱贴向镜面,\"永光元年\"的篆书突然渗出鲜血,在铜锈间蜿蜒爬行,最终拼凑出《淮南子》中\"形神相离\"的谶语。
\"老铁们,这是‘八隅迷魂阵’。\"我的指尖划过镜背的云雷纹,冰凉的触感下,纹路的振动频率竟与心跳同步。
\"《西京杂记》记载,汉宣帝陵以昆吾镜布阵,而这座墓......\"话音未落,镜中闪过一道戴傩面的黑影。
它抬手的瞬间,七百个镜像齐刷刷抽出伞兵刀,刀刃折射的冷光在黑暗中交错闪烁。
随着脚步深入,镜宫内的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镜面上凝结成霜,逐渐勾勒出一幅幅诡异的图案。
当走到第四十九步时,霜纹突然组成《山海经》中的异兽图,饕餮的双眼,竟是我方才踩过的砖缝。
弹幕急促飘过\"看脚下!\"的警示,青砖缝隙渗出浓稠的黑水,倒映出的穹顶星图完全颠倒——北极星的位置,赫然钉着一枚带血的棺钉。
就在我弯腰查看的瞬间,镜像中的伞兵刀直刺向现实中的后颈。
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在镜阵中激起层层涟漪,七百个\"我\"同时翻滚躲避,防毒面具的系带被锋利的刀刃削断半截。
透过夜视镜头,铜镜背后的水银层正在诡异流动,缓缓勾勒出一张没有五官的人脸,嘴角的位置,恰好对准我颈动脉的方向。
西北角的铜镜表面突然浮现细密的锤凿纹路,仿佛有位透明的工匠正在镜后默默雕刻。
我慢慢地靠近那面镜子,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当我凑近镜面时,一股凉气扑面而来,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凝视着镜子,原本平静的铜胎表面竟然隐约透出了半截手指的轮廓!
这手指的指节异常粗大,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仿佛经历了无数的磨砺。
更让人惊讶的是,指甲缝里还嵌着一些青膏泥,这种泥土在东汉时期才会出现。
就在我被这惊人的发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时,屏幕上的弹幕突然像炸开了锅一样,疯狂地滚动起来。
\"镜子里有人!\" \"这是怎么回事?\" \"好恐怖啊!\" 各种惊叹和疑问充斥着整个屏幕。
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截断指像是被什么力量驱使着,突然屈起手指,轻轻地叩击着镜面。
这清脆的叩击声如同一个信号,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只听一阵清脆的声响响起,仿佛是古老的钟声在回荡。
紧接着,周围的七百面铜镜也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同时奏响了《考工记》的古老节拍。
那声音悠扬而庄重,仿佛穿越了时空,将人们带回到了遥远的东汉时代。
刹那间,整个镜阵开始旋转,蟠螭纹相互咬合,宛如精密的齿轮装置。
我迅速摸出备用的唐代海兽葡萄镜对准光源,折射的光斑在墙上拼凑出一行殓文:\"铸镜者永镇镜中\"。
最中央的铜镜应声碎裂,一具跪坐的骸骨显露出来——它左手紧握錾子,右手托着铜镜,颅骨天灵盖上清晰刻着\"元康三年镜官督造\"的字样。
骸骨手中的铜镜突然映出一张鲜活的面容,竟是《历代名画记》中记载的唐代铸镜大师何稠。
他的嘴唇无声开合,七百面铜镜却齐声轰鸣:\"光为形囚,镜为心冢!\"话音未落,镜宫地面轰然塌陷,形成一座八边形祭坛。
每边都嵌着一面透光镜,日光从墓顶的裂隙倾泻而下,在祭坛中心汇聚成一个炽烈的光球。
我果断扯下战术包掷向光球,帆布在强光中迅速碳化,露出里面裹着的半卷《古镜记》。
残破的书页遇光浮现血字:\"破镜者,承其业。\" 刹那间,铜镜群爆裂开来,碎片悬浮空中,组成新的浑天仪结构。
每一枚碎片都映出不同时代的我:汉代古墓中持烛勘探的身影、唐代皇陵里测量水位的模样......最终,所有镜像同时被青铜锁链贯穿咽喉。
当镜宫重归死寂,满地碎片竟自动拼回原状。唯一的变化,是中央铜镜的纹饰——原先的蟠螭纹化作我的侧脸浮雕,眼角处嵌着那枚永光五铢钱。
指尖触碰钱文的瞬间,墓顶裂隙轰然闭合,最后的光斑在镜阵中折射九次,在西南角照亮一条隐藏的甬道。
就在此时,碎镜堆中缓缓立起一个纸人。
它手中的铜镜映出甬道尽头的景象:九重漆棺悬于血池之上,棺盖的裂缝与我背包上的裂痕完美吻合。
纸人自燃成灰的刹那,镜中景象突然扭曲,映出我背后站着一个戴傩面的工匠,他手中的锤子正滴着新鲜的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