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川红日,带着一花亿世界的盛世,横扫光环之内。英招那梅红色的天柱轰然破碎,在剑光与阳炎之中化作齑粉。
帝江曦的法界仍在,罗氏兄弟所在的军阵没有受到冲击。
轻盈的出手,辉煌的烈日,英招从未体会过如此令人震撼的差异感,从未见过如此深入灵魂的美丽——他无法拒绝这种美丽。
英招是一种植物。他向往躯干的、形体的美丽,于是他塑造了自己的身躯。然而他只能成功一半,留下下半身淤积的兽性,难以摆脱。
人世的红日,不是他想遮掩,便能磨灭。同样的言语,用来描述他的精神缺憾,也十分恰当。
英招的荒域被击碎了。浪川红日以一种极致暴力的方式,同时摧毁了所有的地火火苗。他的本体也随着光焰的爆发,焚作了焦炭。
帝江曦却眉头微蹙。在英招在红日中焚灭的刹那,她分明看到,他化作了一粒灵体的种子,遁入泥土之中。
英招并没有死。他有着特殊的手段,借助植物的特性重生。
“想必你也发现了,”雷狰双手抱胸,“只要世间仍有土壤存在,英招便是不死的。你能摧毁他化出的躯体千百遍,但最终胜利的不会是你。”
帝江曦一旦落败,雷狰的规则便会生效,她的生命将被双色雷霆取走。而英招一旦败,雷狰的规则生效,莽荒即刻退去。
然而,只要世间仍有土壤,英招便立于不败之地。只要有人挑战他,那便步入了雷狰布置的死局。
“你竟敢玩文字游戏?”赫连纲的面色阴沉如水。
圣者的规则不可避免地生效,即使他意识到了不对,除非能立即杀死雷狰,否则也无能为力。
“说实话,本座是冲着龙宫盏来的。”雷狰道,“既然他已经被饕餮解决了,本座此行解决这少女,倒也没有白跑一趟......”
赫连纲以醉玉颓山之斧猛跺虚空。帝江曦若无能为力,他必须提前与雷狰决战,破解这该死的规则。
城下,种子在不可见的地下发芽生长,又塑形为英招。他舒展身体,看向帝江曦。
“并不光荣的胜利,但是有效。”英招道,“你认命吧!”
他此行的使命已经达到。龙宫盏已被饕餮解决,帝江曦若是死在今日,大陆的未来将一败涂地。
帝江曦淡然一笑。从耀武扬威到使用低劣手段,企图“磨死”她,英招与雷狰的格局,昭然若揭。
南荒关城墙上,许多人感到忿忿不平。从自我怀疑到团结一气,她帝江曦已经引领着他们,打赢了这场心中的战争。
帝江曦祭出混沌源“归去来曦”。龙觉津决战之后,她还没有真正使用过这件本命宝器。
“这件宝器......”罗宣一惊。
“它曾使炎帝龙、圣天龙与极夜龙返祖融合为幻龙。”罗默道,“那应该只是它的特性之一。”
帝江曦用混沌源拂过曼陀罗华的剑鞘。混沌的洗礼如同雕刻之手,它经过的部分浮雕凸显,赤光在纹路间如熔岩般流动。
那是火焰的神、鲜血的神、狂欢的神与爱情的神。那是振奋一切、打破隔阂的力量。
“炎魔鞘·归去来曦。”帝江曦声明宝器真名。炎魔鞘,是赤帝力量、东皇钟铠与混沌源融合的结果。
她从中拔出利剑。遗心剑-曼陀罗华的剑身,也变成了纯粹的红色。这是极致的攻击形态,帝江曦放弃了东皇钟铠赋予的防御,将所有力量灌注于遗心剑。
这便是赤帝,心之所向,一往无前。
因为颜色性质的转变,遗心剑的真名,也发生了改变——它不再是曼陀罗华,而是“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行走在彼岸的国度,它能够斩断一个灵魂所有的往生。谁也不愿被这样的一把剑杀死,但它的优雅与美丽总让人抗拒不及。
它切断果核,便能毁灭一片林地;抽刀断水,便能使长河干涸。
“必死剑,果然是真实存在的。”罗宣道,“玩文字游戏的人,最终撞上了绝命的刀锋。”
帝江曦手持曼珠沙华,衣角灼烧着不灭的阳炎。英招天真地让她认命,殊不知此刻,她便是那场焚灭他的无量火劫。
赤红的剑锋划出一道细线。那细线绵软而散漫,宛若绘者随意拉出的线条。而见到这根线的英招,眼中顿时充斥着恐惧。
这条线的形状,与他的生命线完全吻合。
它算尽一切时空次元的远遁,算尽灭亡与苏生、凋零与萌芽。这一剑的线形轨迹,便是他的命脉;这一剑下,所有的他皆亡。
必死剑曼珠沙华的一斩,就叫做无义草幽世线。
雷狰移开目光。他知道,英招活不过这一击,帝江曦能使出必死剑,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赫连纲长出一口气,握着斧柄的手微微放松。
这一次,英招没能留下种子。对于雷狰来说,英招不过是他用来恶心人世的玩具而已。
“备用计划......”雷狰自言自语。
城下,帝江曦的侧后方,英招溃散的梅红火焰之后,一只蜂形的荒兽悄然出现。
它出现的角度十分隐蔽,只有站在军阵中罗默所在的方向,才能够看得真切。
那是一只钦原,龙宫盏是认得的。它体型极小,却危险异常。一只钦原一生中只会发出一击,而那一击中附带的剧毒,荒纪院至今没有研发出解药。
“不好......”罗默感觉自己的心脏遭受重击。现在的帝江曦,是没有东皇钟铠保护的,她也没有掌握着创生术式,肉身其实十分脆弱。
雷狰留了后手。他安排了一只钦原隐藏在英招的火焰之中,一旦英招失手,它便可以发动偷袭。
能让英招失手的,绝对是价值极高的目标。
钦原发射出绝命的毒针。这毒针消耗了它全部的生命,只为带走它锁定的敌人。
“罗默!”同阵列的士兵叫喊着,但罗默已经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脱离了军阵。
要知道,没有阵势的增幅,他不过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一介凡骨。一把剑,一面盾,他能做什么?
毒针射出的力量,不是肉体凡胎能够阻挡的。
龙宫盏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命运让他看到了这极险一刻,让他能够有所作为。
两年来,龙宫盏精神中保持着自我的修炼,也不断在锻炼着罗默的肉身。所有的努力,化作这一段疾驰奔跑。
最后一步,无意识地,罗默踏出了神意的一步。这一步,正是属于龙宫盏的戛玉敲冰。
罗默感觉自己像站在冬日结冰的湖面,脚下是一片随时都会碎裂的薄冰。此刻他摇摇欲坠,却又稳如泰山。
就这么将盾牌举起,他仿佛扎根于这片土地,心如止水,毫不动摇。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疯子,敏锐之人也看到了袭来的毒针。
那毒针会贯穿这位凡骨的躯体,最终命中帝江曦。
“叮!”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忽然寂静的城关之下。
在毒针击打在盾牌的前一瞬,罗默发力,在这神妙的瞬间,偏转了它的方向。他脚下的薄冰、手中的盾牌,都在这一瞬间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