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执勤点时,李海波刻意放缓了脚步。
任副处长投来审视的目光,像两柄淬毒的匕首,剜得他后颈发紧。
白头心领神会地点头,绘声绘色描述着“壮观”的撒尿场景。
李海波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摸出烟盒,用被烟熏黄的指尖夹起一支,打火机擦燃的瞬间,橘色火苗映照出他的脸上多了几份淡定。
熊奎他们已经就位了,现在就等汪鸡卫自己坐上去受死了。
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任由“顺风耳”异能如蛛网般向汪公馆蔓延。
宴会厅里的杯盏碰撞声、谄媚的哄笑声,甚至厨子颠勺时铁锅与灶台的撞击声,都清晰地刺进耳膜。
李海波倚着斑驳的砖墙,看似慵懒地吐着烟圈,实则每根神经都紧绷如满弦之弓,捕捉着任何可能改变战局的细微声响。
当探查到宴席座次时,李海波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圆桌上,汪鸡卫正与陈群推杯换盏,周火海等数位汉奸围坐左右,觥筹交错间,谄媚的笑语搅得空气粘稠如血。
按照对汪鸡卫这几天的观察,这般热闹的场合,餐后必定会转移到二楼书房密谈。
可今夜足足七八个汉奸围坐席间,他们要是都去书房,那就肯定是围坐在沙发上聊天了。
可是沙发的位置,哪怕开着窗户,钟楼上的熊奎也找不到合适的射击角度啊!
他狠狠碾灭烟头,火星溅落在青石板上,转瞬熄灭。夜风吹过,吹不散他眉间凝结的阴霾。
任务的变数,正随着宴会的推进越滚越大。
李海波在心底反复盘算,若今天没机会动手,是否要冒险让熊奎他们明天再来。
可每多等一日,暴露的风险就多一分,他不敢细想其中后果。
腕表指针艰难划过八点,宴会厅里的笑语仍未停歇。
李海波攥着怀表的手心满是冷汗,开始担心起熊奎他们的安危。
万一被哪支偏离路线的巡逻队撞见,他们在钟楼多待一刻,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
那狭小的狙击点,此刻在李海波眼中,倒像是困住兄弟的牢笼。
时间在窒息般的煎熬中挪到八点三十分,宴会终于结束。
只见汪鸡卫果然如往常一样,正邀请陈群前往二楼,他摇着折扇,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两人并肩向书房走去。
周火海提着公文包小跑着追上去,而其他汉奸则被拦在楼梯口,满脸谄媚地躬身目送。
“有戏!”看来汪鸡卫确有要事与陈群密谈。
李海波长舒一口气,忍不住向汪鸡卫后在的方向看去,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眼中仍闪过一丝兴奋,成败在此一举。
近了!更近了!
李海波的瞳孔剧烈收缩,额头青筋随着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屏息凝神,运起“顺风耳”异能,能听见汪鸡卫皮鞋踏在木质楼梯上的每一声闷响。
书房里亮着刺目的白炽灯,雕花窗敞开着,无风,三百米,真是完美的射击条件。
“稳了!”这样的要件别说射击天才熊奎,就是李海波本人都有百分百把握。
只要汪鸡卫跨入书房,坐到窗边的位置,子弹便能如铁锤般打爆汉奸的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转角闪出,黑色军靴重重碾过地板发出闷响。
那名日本特务三步并作两步越过汪鸡卫,矮壮的身躯冲进书房跑到窗前。
“砰”的一声,雕花窗被猛地关上,厚重的窗帘随即被粗暴地拉扯闭合,将所有光亮与希望一并斩断。
李海波忍不住闭上眼,发出一声痛苦地哀嚎。
“八嘎!”他狠狠捶打了下墙面,狗日的小鬼子,你就不能粗心一点,给熊奎一次直接射击的机会吗?
功亏一篑呀!
即便满心不甘,李海波迅速调整呼吸,重新将异能聚焦在书房。
隔着厚重的窗帘,他听见汪鸡卫的皮靴拖过地板,在窗边的红木座椅上落座。
陈群恭敬地坐在了他对面。
周火海正用日语低声驱赶日本特工:“ここまでだ(到此为止)!”
李海波自三人踏入书房便立即转身,面对着钟楼方向。
当汪鸡卫慢条斯理地在窗前红木座椅上落座,慵懒地舒展身躯,开始与陈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李海波的右手小拇指已悄然探入鼻腔。
指尖微微用力,别说,还真抠出来了一大坨,卧泥马,真爽!
然而数秒过去,预想中的枪响并未如约而至。
李海波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惊愕地抬眸望向钟楼方向,入眼却是一片漆黑。
他下意识低头,这才惊觉自己因过度紧张,不知何时竟退到了检查点后的阴影处。
侯勇手中的普通望远镜又没有夜视功能,难怪迟迟没有动静!
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李海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岗亭门口的路灯下。
暖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他屏息凝神,用“顺风耳”确认汪鸡卫仍在原位未动,一咬牙再次将小拇指狠狠捅进鼻孔。先前挖出的鼻屎在慌乱中又被顶了回去。
泥马,真恶心!
“哕——”李海波迅速拔出手指,扶着墙干呕。
泥马!还不开枪吗?是不是没看清?
刚平复下来的李海波,强忍着不适,又一次将手指捅进了鼻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枪响了,破空声撕裂夜空!
子弹如流星般击碎雕花玻璃,李海波通过“顺风耳”清晰捕捉到那具躯体倒地的闷响。
李海波紧绷的肩膀终于卸了力,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右手小拇指——方才挖出的那坨鼻屎竟不翼而飞!
咦~!我鼻屎呢?
完了,继续挖!
他再次抬手,指节刚探进鼻腔,刺耳的枪声又撕裂夜幕。
“该死!不是说打一枪就撤吗?为什么还没走!”他猛地缩回手,瞳孔在夜色中剧烈收缩。
李海波强压下心头慌乱,运起“顺风耳”凝神细听,汪公馆内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
踹门声、日语呵斥、玻璃碎裂声交织成一片。
十余名日本特务撞开书房门冲了进去。汪鸡卫瘫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子弹擦着后脑勺犁出一道三厘米长的血沟。
从后脑勺受伤的位置判断,应该是子弹打碎玻璃后弹道发生了偏转,让他躲过了一劫。
虽然头骨受创引发脑震荡,但并不致命,这狗日的卖国贼在鬼门关前转了个圈又回来了。
相对于汪鸡卫的昏迷不醒,周火海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熊奎的第二枪没有白放,子弹打在了上前查看汪鸡卫伤势的周火海身上,穿透了他的右臂。
李海波攥紧拳头,心中满是不甘——两枪都未能致命,这场精心策划的暗杀,终究还是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