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淑宜找到崔承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枚发簪出神。
看清簪子的模样后,白淑宜气得七窍生烟。
那枚发簪,是崔承初识宋谨央送她的礼物,搬离嫁妆的时候,宋谨央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唯独留下这枚发簪。
但她哪敢发火?
现在靠着崔承,就是天大的火气,也不敢往外发。
“世子爷,我熬了鸡汤,您趁热喝吧!”
听到白淑宜的声音,崔承小心翼翼地收好簪子,蹙着眉头道:“你怎的来了,你不顾念自己,总得顾念孩子。”
白淑宜面色一僵,崔承句句不离孩子,难道在他心里,孩子比自己更为重要?
她悲从中来,眼泪齐刷刷地掉了下来。
“爷,婆婆停了我的药,我的银子赎了身,已然身无分文,求爷怜惜,劝劝婆婆吧。”
崔承连番遭受打击,又被王国舅无情地反插一刀,心头正烦闷,哪有心思哄人?
他不耐烦地蹙了蹙眉,终于叹口气劝道。
“淑宜,母亲哪会真的生你气?她就是再生气,也不会拿未来的孙子开玩笑。
你明儿去向她道个歉、讨个饶,求得她的原谅,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淑宜一噎。
震惊地看着崔承,后者根本没有注意她,只一味地用手按着眉心。
白淑宜咬了咬下唇,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按动崔承的太阳穴。
到底是在教坊司待过,伺候人的功夫是一绝。
一上手,崔承便舒服地喟叹一声。
“淑宜,你到底受过训,就是比真宋谨央会伺候人。”
白淑宜的笑容瞬间褪了个干净,脸色白了又白,未免崔承发现她的异常,手上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力量。
崔承一无所觉,仍自顾自说着话。
“淑宜,你抽空去一次大公主府,若能求得宋谨央回心转意,你就能正式成为妾室。
念在你对武安侯府有功的份上,母亲自然也不会同你计较。
你的孩子也能记在宋谨央名下,好歹算半个皇家人,前程无量。”
崔承自以为设想周到,却没看到白淑宜泛白的脸色。
她一个失神,手上力量不自觉地加重。
“嘶!”崔承吃痛叫出了声,沉下了脸。
“淑宜,你别不知好歹!你出身教坊司,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你留在府中。”
听到崔承的话,白淑宜立刻回了神,放松力道,吞下满嘴苦涩,讨好地开口。
“爷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姐姐肯原谅我,与我共侍一夫,我只有开心。”
“嗯,这话你在我跟前说就算了,当着宋谨央的面可别这么说。”
白淑宜气得肚皮一抽一抽地痛。
再也隐忍不住,急急告辞离开。
不一会儿,药倒是送来了,但白淑宜再也开心不起来。
她想了想,披了件大氅,便去隔壁敲门。
老顾头前脚离开,后脚白淑定就到了。
柳枝上前敲门,她则直直地跪在府门前哭诉。
“姐姐,您就原谅我吧!我只求有一个容身之所,让我的孩子有口饭吃。
您放心,我绝不会与您抢世子爷。
孩子,孩子,呜呜呜……孩子也记在您名下,此身绝不认他!
求姐姐莫与世子爷置气啊!”
白淑宜的哭声,引来路人的驻足。
众人窃窃私语。
“真可怜,大着肚子跪着求人。”
“可怜个屁,自己巴着世子爷,还能怪旁人?”
“大公主才无辜,还未成亲,就要无痛当娘。”
“听说亲事不作数了,大公主嫁不成世子爷。”
“难怪侯府着急了,派了姨娘出来哭场子。”
……
众人议论纷纷,褒贬不一。
虽然大多数人站在宋谨央一边,但还有不少人同情白淑宜。
觉得她一个孕妇,大公主不该躲着不见,就是不原谅,也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也省得孕妇跪地哭求,到底有损公主的形象。
白淑宜知道还有不少人同情自己,面上现出三分得意之色,哭得更加惨烈。
宋谨央收到消息的时候,正伏案疾书。
前世的黑木矿路线图,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她必须尽快默画下来,免得时日久远,被自己忘记。
正全神贯注的时候,阿留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
“殿下,武安侯世子妃正在外面哭求,求您原谅武安侯世子,话,说得可难听了。”
宋谨央正默在要紧的地方。
听到禀报,连头也不抬。
“把她抬回去,不必搭理。”
宋谨央两世为人,早就不把面子当回事。
面子是自己挣的,别人想扯也扯不走。
阿留得了吩咐,立刻叫上好些个粗使婆子,疾步向府外走去。
白淑宜跪得双膝发疼,肚子又传来垂坠感。
明明面色白的像纸,多少人都劝她想开些,还是主世子爷出面吧,她依旧不上起身。
门,“咯吱”一声打开。
阿留阴恻恻地笑着现了身。
“世子妃,听说府医为你保胎都用上艾了,可见你这一胎凶险。
你不好好在府里安胎,偏跑到大公主府前哭闹,怕是不怀好意?
难不成,世子妃是想把落胎的罪名,怪到大公主的身上?”
众人一听这话,聪明的立刻明白过来。
“天哪,大公主还好没嫁进武安侯府,有这样会做妖的姨娘在,哪还有正妻的好日子?”
“大公主是正经的姑娘家,哪里斗得过教坊司出身的姨娘?”
“这武安侯府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阿留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直接炸响在白淑宜的头顶。
周围人的议论,又像一柄柄利剑,直刺她的心口。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吃辛吃苦一番做作,竟然被当面揭穿。
她无言以对,当场“哎哟”“哎哟”抱着肚子嚷嚷开了。
阿留神色不变。
“世子妃,肚子里孩子利用多了,他也是会伤心失望的。
对你这个娘感到失望。
来啊,去隔壁叫门,让他们下人扶世子妃回府。”
紧接着,公主府的府医现身,不远不近地候着。
粗使婆子也叉着腰站在边上,十来道冰冷的视线落在白淑宜身上,紧张得她浑身发冷。
肚子抽痛得更厉害了。
不一会儿,武安侯府的府医奔了过来,一把脉便觉不好,责备的话冲口而出。
“姨娘这是干么?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生休养,你非得闹腾,孩子若保不住,可别怪我头上。”
白淑宜身心俱疲,肚子上突然传来尖利的疼痛,“啊”的大叫一声,当场晕死过去,身下晕开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