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完全没有察觉到张献忠眼底翻涌的怒火,依旧语气激昂地进言:
“额们已经填出了十多条通途,虽说官兵眼下火力凶猛,但火药储备总有耗尽的时候。
只要额们继续发动全面攻势,不出两三日,必定能攻陷沔县。
可要是现在下令撤退,那之前战死的十几万的人,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话音未落,张定国面色凝重地接过话头:
“如今战局早已不是单纯破城那么简单,保住大西基业才是当务之急。
城中到底还剩多少火药储备,那妖帝又藏着多少阴狠招数,咱们谁也摸不清底细。
但有一点必须清楚:
咱们四川的主力精锐全都拉到汉中战场了,要是再这么硬拼下去,有限的兵力根本守不住四川腹地。
一旦四川的官兵和妖帝联手进攻成都,额们辛苦建立的大西恐怕连存续都成问题,到时候怕是又得回到从前流窜作战的境地。”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更显沉重:
\"就算咱们再搭上三五万弟兄的性命夺下沔县,能不能困住那妖帝还是未知数。
要是让他趁机逃到南郑去,咱们后续的进攻又该如何展开?继续用人马进攻南郑吗?\"
\"这都是借口, 你就是被杀怕了,没胆魄的怂货!\" 张可望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当年咱们纵横天下时,哪次不是流动作战?继续劫掠又何妨?\"
张献忠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定国:\"你刚才说…………稳住基业?在你心里,大西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张定国缓缓抬头,脊背挺得笔直,沉声道:
“汉中已经不可取,基业也不能丢,因此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率主力回川休养生息。”
\"放弃汉中,全部撤到四川?”张献忠浓眉拧成疙瘩:“若是官兵趁势追击怎么办?如何抵挡?你想过没有!”
张定国应道:
“额认为,应该先遣三千锐卒悄声进入金牛道,选择至少5个山峡埋伏起来,额们大军可以随后通过。
若官军追来,便引爆谷口滚石。他们纵有千军万马,也只能困在谷中当活靶子,如此便教官军死在山谷。\"
张可望反驳:“哼,大军走山谷本就迟缓,万一被官兵追上怎么办。你敢拿弟兄们的性命赌吗?”
张定国道:“追不上的,我们慢,他们也慢!”
“你怎敢保证?已经有那么多人死在你的指挥之下,你还要坑兄弟吗?说,你是不是和狗皇帝媾和,回来坑达达的?”张可望大吼。
\"不要吵了!这是军议!不要诬陷别人。\"
张献忠打断了张可望的话,阴沉地问道:
“老大,若是让你带兵进攻沔县,能不能在保下目前一半的人马前提下破城?”
张可望面色一窘,声音压得像被磨盘碾过:\"回父王……不能。\"
\"不能?”张献忠瞪了过去。
张可望肩膀剧烈哆嗦起来:“高僧和道长都已经死了,儿臣也做不到克制崇祯妖法。如此……如此……儿臣也不知道怎么破城。”
张献忠冷冷地瞪他:“你做不到,却让老二去攻城?还要拿朕冒险?”
张可望扑通跪倒:“儿臣……实是儿臣……”
“哼!”
张献忠甩袖,转向张定国:“老二,除了退回四川,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张定国神色坚毅,沉声道:“还可以决战。孤注一掷的决战。此役虽险,但或许能扭转乾坤。”
“决战?如何战?” 张献忠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张定国,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我们诈退进入金牛道,妖帝见我军撤退必然会率部追击。
待他的人马即将抵达山口之时,我军精锐突然杀回,与他展开野战。没了城墙作为依托,他便只能施展妖法。
我们不妨试试用污秽之物破他妖法,如此一来,或能反败为胜。”
“金牛道的山口?”张献忠摩挲着下巴,眼神中透出思索之色。
“是的。”
张定国声音铿锵有力:
“那里乃是三国时期的阳平关遗址,地势极为险要。东、南、北三面环山,峰峦叠嶂,易于我军藏匿伏兵;
西边则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视野开阔,实为一个天然的绝佳战场。
额们只需在山口精心布阵,凭借地利挡住官兵的猛烈冲击,待他们人困马乏之时,伏兵从山林中合围而出,应能促成一场大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