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9章 平冢静：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午后的阳光斜穿过总武高长长的走廊，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午休结束前特有的慵懒与嘈杂，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向各自的教室，谈笑声、脚步声交织成一片背景音。
然而，在这片日常的喧嚣中，一股无形的寒流却在走廊的一角悄然凝结。
平冢静，这位以铁拳和香烟虽然校内禁止闻名的国语教师兼生活指导老师，正用她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锁住面前的学生——比企谷八幡。
她原本只是想例行公事地“敲打”一下这个最近行踪略显诡秘、身上总若有若无萦绕着一丝冷冽气息的“问题儿童”。
在她一贯的认知里，比企谷八幡，这个将“青春是谎言”奉为圭臬、整天把“家庭煮夫”挂在嘴边、用自爆式手段解决他人麻烦同时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颓废家里蹲，最大的问题无非是更深地陷入他那套扭曲的自我牺牲哲学，或者又在某个阴暗角落策划着另一场注定伤痕累累的“英雄”行动。
她拦住他，带着几分无奈和习惯性的关切，语气是那种她对比企谷特有的、混杂着严厉与不易察觉的包容：“喂，比企谷，最近看你有点神出鬼没啊？身上这股子生人勿近的味儿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又在搞你那套‘帮助’别人的把戏吧？这次又打算把自己炸成几级伤残？”
比企谷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或者说，在她开口前的几秒内，还在意料之中。
他像往常一样，试图用那副标志性的、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劲的死鱼眼和微微驼背的姿态来应对。
平冢静的话语猛地顿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所有预设的台词——关于青春、关于责任、关于别总把自己当一次性消耗品——瞬间蒸发。
她喉咙发紧，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向下一沉。
“我见过，”
她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不再是那种带着调侃或责备的教师口吻，而是浸透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惊悚的复杂情绪，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在那些刚从地狱般的战区轮换下来、身上硝烟味还没散尽的老兵眼里见过。在那些真正经历过刀口舔血、在生死线上反复横跳的人脸上见过。”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钉在比企谷八幡的脸上，试图穿透他那层习惯性的颓废伪装，直视那双眼眸的核心。
“但绝对，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你——比企谷八幡身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恐惧？“一个整天嚷嚷着要当家庭煮夫、把‘青春是谎言’这种丧气话当人生格言挂在嘴边的颓废家里蹲身上！”
巨大的反差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平冢静的心口。
她感到一阵眩晕。
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个少年，是她看着蜷缩在角落、用扭曲的“温柔”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对任何形式的争斗漩涡避之唯恐不及的比企谷八幡啊！
他用厚厚的名为“颓废”和“自我厌恶”的甲胄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厌恶一切麻烦，信奉“不参与就不会受伤”的消极哲学。
他的世界应该仅限于教室的角落、回家的路和那个小小的公寓房间。
他的人生字典里，“战斗”这个词，顶多意味着和妹妹小町抢遥控器。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在短暂的失焦后，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冰冷、锐利、没有丝毫迷茫。
瞳孔在光线变化下急剧收缩，眼角的肌肉绷紧如拉满的弓弦，视线焦点并非涣散，而是以惊人的速度扫过视野范围内的每一个细节——走廊尽头的拐角阴影、远处窗玻璃的反光、甚至平冢静自己肩膀微动的幅度——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瞬间评估着所有潜在威胁。
那是一种对危险极度敏感的、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一种对目标此刻是储物柜倒影？还是她本人？极度专注、能在瞬间排除所有干扰、调动全部精神与身体力量做出生死决断的可怕专注力！
这眼神里没有丝毫属于比企谷八幡的颓废、犹豫、自嘲或那深藏的自毁倾向。
它代表的是高度绷紧的神经、钢铁般的意志力，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斗素养。
那不是后天训练可以轻易获得的从容，更像是被无数次生死瞬间强行捶打、烙印进灵魂深处的生存模式！
巨大的反差让平冢静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最初只是凭着教师和武者虽然她很少显露的敏锐直觉，觉得比企谷最近有些“不对劲”。
行踪飘忽，课间常常不见人影，偶尔擦肩而过时，身上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的违和感，像一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金属，散发着生硬的气息。
她今天拦住他，是想用她惯有的方式——带点威胁，带点关心——把他敲醒，确认这个总让她莫名放心不下、像块棱角分明又易碎玻璃的学生，没有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然而，这双眼睛的剧变，完全、彻底地粉碎了她的所有预判！
这根本不是她所以为的“青春期成长的阵痛”或者“经历挫折后被迫的成熟”。
这种蜕变过于剧烈，过于冰冷，过于……非人。
这更像是一种本质层面的强行扭曲！
一种从外部被暴力注入、覆盖在原本灵魂之上的、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冰冷烙印！
仿佛有人硬生生撬开了那个颓废少年的外壳，将一个饱经战火、杀伐果断的灵魂碎片粗暴地塞了进去。
比企谷八幡本人，似乎也被镜中或者说储物柜金属表面那模糊扭曲的映像中的那双眼睛吓到了。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如同潮水般在他眼底汹涌翻滚，几乎要冲破那强行维持的、薄冰般的平静表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