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庄。
杨元幸行走在茶山,茶山往后延伸和山脉起伏连成一片。
杨家庄有两条退路,实则在杨家眼中,茶山才是,因为这里才能护住更多的人,身后的幽幽大山很多时候是能救命,茶山山腰的庄子里面就住着有扈家人。
杨元幸对这里的熟悉感来自于过往,很多新人他并不认得,甚至陌生。在一些退伍战士眼中,他是杨家二少爷,杨元奇的弟弟,如此而已。将门有将门的内在俗称的潜规则,沙场老兵只服气和他们一样血勇的人。从那种微妙的态度,杨元幸能分辨出来哪些是沙场浴血的人,哪些没有这个经历。
杨元幸在茶山找到一个老伙计,对方给杨元幸行了一标准军礼,杨元幸回了一个,这个他清楚,船队水手海员都是用这个礼。这几乎成为杨家这个将门的标志。对比朝廷的单膝跪地,杨家军人喜欢用这个。杨元幸觉得自己哥哥很厉害就在这些细节,小到这个礼节,都能让军人感觉一种彼此的尊重。还有“军人”这个名字,不过“军伍中人”简化成军人,总让人觉得不同。这在日常于外人打交道还非常拗口。
就像杨元奇南下杭州,离开时候最大的遗憾不能碰他一面,不能出一趟海。杨元幸的遗憾在于作为杨家人他没有上过战场。杨元幸在杭州建立内在的地位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出过海,还是远洋。那场事故以后,杨元幸发现银子有亏损,他却在那些桀骜不驯的海员面前有了最大的底气,包括内陆船队的人见到他也多了敬意。男人,特别从事于生死有关的男人,对这些人都会多一点敬意。
杨元幸认真询问这个老兵关于定边事,他能收到很多关于定边的信息,唯独没有那种身临其境感。这个老兵历过平夏城之战,这在杨家退伍兵中是个分水岭,在此之后,因伤残不得已退伍的人要少了很多。木波镇惨烈,但人数不多,平夏城却是实实在在伤残太多。
老兵是太原人,在平夏城一战已是都头,留着军中怎么都是营将级别,平夏城之战得叙功。现在他就拿的抚恤金就是大掌柜级别,这种人放在杨家庄也很少。他的伤势很重,没有缺胳膊少腿,但身体创伤伤及肺腑,这种伤更为致命,每个冬天对于他来说都是挣命。
老兵笑着说:“二少没必要悲戚,对比埋骨他乡的人,我们已是运气。每个冬天,庄子安乐坊的大夫大部分都会回来,说是回家过年,实则就是担心我们这些人,现在我婆娘还是安乐坊的一个管事呢,她那个时候就很忙。”这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安乐坊有几年把人都召了回来,慢慢形成惯例。
杨元幸说:“战场敌人是不是和大海肆虐时候一样,一波一波压过来?”
老兵答不上,他没见过大海“最初木波镇时候有种压抑感,几天后就没了,以后再也没有了!”所以他是老卒!
杨元幸道:“你经常见到我哥吗?”
老兵嘿嘿的说:“那是自然,特别在木波镇时候,那个时候杨头可比后面勤快多了。后来兄弟们说杨头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们才有奔头。对是对,就是他军营来得少了。”感情很朴素,杨元奇比他说的“不堪”得多。
老兵道:“二少没去过定边上过战场吧,不过你身上味道也很特别。杨家儿郎果然不同。”
杨元幸说:“我在一场航海中绝处逢生,想来应该这个原因。”历过生死的人,给人感觉就是不同。
老兵说:“杨家从来没有孬种,现在杨家庄家生子越来越多跑去定边从军,我婆娘出自杨家,她说以前大家都想着做掌柜,现在都去挣命。还和我争,说家里又不缺银子,孩子干嘛天天练武,干点其他不很好!其他我不懂,我自己的经历我明白。人就得闯,我们太原老伙计最庆幸就是张顺大当家果断选择杨家吧。”
杨元幸说道:“张顺在杭州很好。”
老兵说:“我们知道,我婆娘识字,杨家庄有不少信函。哦,二少,他们说的航海也很险,对,你身上就是这种劫后余生的味道。”
杨元幸哈哈的道:“我觉得没北面危险,计划好一般有惊无险。就是出远海探寻新航道是很危险,最近杨家不鼓励,没那么大笔银子。”杨元幸这次海事总结,探寻新航道和商道可以分开,现在杨家不能折腾,经营和稳固已有航道。
老兵说:“杨家……我喜欢在庄子里走动,懒得出去咯。就是身子骨不行了,要不真想去清风寨看看。那里老伙计多。”
杨元幸嗯:“等你养好点再看看咯。”
老兵哈哈应下。
……
杨元幸趁着夜色独自在杨家小院小酌,孩子都已睡去,两个夫人去了太原,回来最早也得明晚。他难得一个人悠闲的在这里会议过往。想着曾经一家人在这里度过的年月,真的是他的财富。
他有一房夫人两个如夫人,亦然当年他的长辈,陈氏挂了他嫡母,谢氏是他亲娘,他就是谢氏带大的。如夫人在官府和族谱都有名字,但有个“如”就一定有区别。杨家在壮大,这个“如”倒是越来越不明显,因为家族力量调动权和产业继承权。在其他大族这难以想象。一个家族解决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其实从外部入手,杨家在发展,兄弟之间就没有问题,不需要盯着家里那点点东西。他们这一代不会有任何问题,就那么几个人。关于孩子,未来还太远,但现在就得锻炼他们的眼界,看远点看广点,千万别看着自己家中那点事。
杨元幸带着孩子来西北,在太原停留就有此意,告诉孩子这是他和哥哥姐姐成长的地方,盐定路和杭州那个杨家是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开拓的,这里有杨家的根,开枝散叶可以是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