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下河镇中,方才无双因太过难过与疲惫,导致精神崩溃而昏厥过去,
此刻刚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抬眼便见到,坐在房中一言不发,神色颓萎的吕令。
“吕令,别木呢?”无双语气虚弱,显然还没缓和过来。
吕令闻言,看向无双,这才发现无双已经醒来,连忙倒了一杯水,快步迎了过去。
可无双并未接过吕令手中的水杯,再次急道:“吕令,别木呢?他的尸体,那些将士的尸体抢回来没有?”
吕令动作一僵:“回殿下,别木将军,和那三百二十名弟兄的尸体,还都还在城外。”
无双闻言,顿时惊坐而起,双眼之中带着不敢置信,语气之中也满是愤怒,显然是在责怪吕令。
“吕令,瞿休都已经撤军了,你为何还不出城把他们接回来,他们可是为了我们才死的,他们都是英雄,难道,难道你忍心让他们被鸟兽啄食糟蹋吗?”
吕令闻言,紧咬着牙,片刻之后,才深深呼出一口气道:
“回殿下,末将绝非那冷血之人,城外的弟兄,许多与我朝夕相伴,也是随我一起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的弟兄,
至于别木将军,那家伙虽经常和我言语不合,但我从未将他当过外人,甚至我打心底里,喜欢听他拌嘴,
在我眼里,他早已是我的手足兄弟,
如今他为了我们,为了城里的弟兄,明知是死路,仍决意赴死,
此等气魄,我吕令敬佩。
我如何能忍心看着他们曝尸城外。
可殿下,你知道吗,就在殿下晕倒,那瞿休大军,远行之后,
我和方才的殿下有着同样的想法,甚至我都已经派人准备去解开那绑缚木把的绳子,
可我突然发现,我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极有是陷阱。”
“陷阱?”
无双微愣,她虽不明白吕令口中的陷阱是什么意思,但从吕令的这番话语,以及她平日与吕令的相处之中,明白吕令的确非冷血之人,
只是是自己因别木的死,而失了理智,是自己错怪了吕令,此时无双也收起怒意。
见无双,怒气减退,吕令将他的猜想说了出来。
而他的猜想,和瞿休告诉张武的几乎一致,因为在吕令看来,就算瞿休再是果敢之人,面对今日这样的局面,也不会做到那番毫不在意的撤军,因为没有人会甘心这么做,哪怕是他自己,这个剑痴。
再者吕令领军对着瞿休辱骂了那么久,那家伙都能忍,可见其心智之坚韧,绝非常人可比。
面对这样的人,吕令绝不相信他会如此坦然的面对失败,他势必留有后手。
而后吕令告诉无双,这些都还不是他突然决定让将士们放弃解开绳子的真正原因。
真的原因是吕令在即将下令的时候,他那皮开肉绽的手掌,像是提醒自己般,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所谓十指连心,这疼痛让吕令这战场上不知伤过多少次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也下意识将目光从远处别木的尸体处,移向了升桥把手处,因为正是那把手的摩擦才使得自己双掌,血肉模糊。
也正是这一看,让吕令看到了,那卡扣处断裂的缺口,这让吕令突然意识到,就算此刻已经看不见瞿休大军的影子,
但大桥一旦放下,而瞿休又真的杀过来,这段距离的冲刺,
今天他们已经验证过了,损坏的大桥决然升不起来,
今日是别木率军,争取的一炷香时间,才有了现在。
可若再来一次呢?
而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吕令,突然想到,瞿休如此干脆的撤军,极有可能就是想以别木和城外将士尸首为耳,
而后让手下将士隐于他们目之尽头的山体后面,那么放下桥梁的那一刻,一切都将从头开始,这样会死更多的人,甚至全军覆没,那才是真正的愧对别木和那三百二十人的牺牲。
......
无双听完吕令的话,全然冷静了下来。
这种冷静,并非是别木离世后,内心难过的以平静,而是为了活着的人而去冷静的思考,不带过多的私人情感。
毕竟别木整日除了睡觉如厕,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她都看在眼里。
她并非感情迟钝之人,别木对她的喜欢,她能感受到,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心里住着的是谁。
而别木和自己的身份,注定别木不可能避开她,所以别木不说,她便全然当作是正常的下属护卫公主。
可心底她已然将别木当作了哥哥般的亲人。
所以对于别木被杀这一点上,此刻的她无论如何做不到不难过。
……
无双努力的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去思考吕令所说的可能性。
最后无双得出结论,瞿休做局的可能性极大。
但她也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别木和城外那三百二十人的尸体必须拿回来。
而后无双将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了吕令。
吕令听闻后内心挣扎,一方面是情感上他很想同意,另一方面也是理智告诉他很危险,非常危险。
看着吕令的挣扎,无双深吸一口气。
“吕令,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因为在得出结论前我也在挣扎,但我依然决定要去抢回他们的尸体,并非单纯的个人情感问题,更多的是我们必须要这么做。
如果为众抱薪者冻毙于风雪,仍会落得无人收尸的结局,那么日后在无人会这么做,军心必散。”
吕令闻言心头一震。
目光灼灼的看着无双,无双说的其实也是他挣扎的原因之一,可是他从未想过,身为女儿身的无双,竟比他还果决。
这一刻吕令仿佛在无双身上看到了,大小姐萧昙的身影。
这一刻吕令的眼神陡然一变,显然他内心终于做出决定,这决定和无双无二,哪怕是陷阱,也必须去。
于是乎,两人就如何出城的问题,又讨论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直至天色渐晚,他们才终于得出结论。
那就是深夜出城。
深夜有夜色的掩护,对方就算真是打算以尸体为饵,那么距离这么远,也定然无法在黑夜中看出大桥是否落下。
而就在两人达成共识,深夜出城的时候。
一个士兵匆匆忙忙来到屋外。
“报,有名富商要求见公主殿下,求见吕令将军。”
吕令,无双对视一眼,纷纷皱起眉来。
下河镇不像江城,下河镇离寒州很远,两人又从未开过,下河镇里不该有熟人。
至于商人,夏莽联军此次从寒州出来,从未屠城,也未伤害过百姓,商人虽有钱财,于战争有益,但他们也从未染指。
反倒是每到一城,富商们都会躲起来,生怕自己被盯上。
怎还会有人主动找来。
正在两人不解之时。
又一名士兵跑来,于门外感道:“报,那名富商说自己是世子殿下的死士,要立刻见殿下和将军,有要事相商。”
“萧鸿的死士?”
两人异口同声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