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虎坐在简陋的会议室,一杯白水正冒着热气,在其余人员到齐前,他正好有时间好好捋一捋思路。
新四军的生存空间本就不大。
本来作为主力红军的掩护部队,艰难生存在沪西皖南一带。
后来通过红军的艰苦创业,自力更生的精神,硬生生开辟出了属于自己的根据地。
人数也越来越多,慢慢的,有了成立独立军的能力。
抗日战争爆发后,在西安事变的裹挟下,蒋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宣布接受共产党的倡议,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同抗日。
但口号是口号,地下世界的情报尚且不共享,正面部队更是如此。
有功,他是舍得发个嘉奖令的,但实质上的物资供应,大多没有,有也是当地的国民党军敬佩之余拨给,或者自身部队打鬼子的收获。
蒋还奉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对新四军虎视眈眈。
抗日战线建立初期,作为合作的前提,只允许中央红军存在两个军。
为了国家,为了大局,当时我党遣散了不少战斗人员,最终只剩下两个军。
国民革命军第八军,这也是八路军的由来。
另一个就是新四军。
新四军本就是在敌人腹地慢慢发展起来的部队,地理位置的战斗纵深并不广阔,艰难中求发展。
那时别说长枪,很难一人一把,就是发枪的人都很难有几颗子弹!
物资奇缺,枪支弹药更是缺的厉害。
更别说上海城内都限制的抗生素等药物。
打仗就有损伤,损伤就需要药物。加上,一个寒冬,一个燥热夏天,大自然最考验人的身体。
虽然这一年多,上海地下党可算是贡献了不少物资。
但那些物资,是几千上万人用,只能紧着急需的人用。
上次,他们提到上海地下党的同志说让他们自力更生,自己找赚钱的渠道。
话是难听了,但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而且,听军长说,上海地下党在上海,不光有不少铺面,通过经营可以维持地下整体同志们的工作,还有自己的钱庄,还有自己的生产香烟的工厂,其中不少是我党同志的家属和一些先进分子。
这都是宝贵的储备力量。
短短一年间,简直天差地别。
而且社会部的同志也总是提起一个叫未亡人代号的同志。
说他成为上海地下党的活跃代号,正好差不多一年时间。
“好想见见那位女同志啊,有胆有谋。”
这是个迷惑性特别强的代号。
郑成虎吹了吹,喝了口白水,四人就排着队进来。
他打量着四个人。
地下党同志收到比较确切的情报,此次下山四人中,有一人是日本人的特务。而且是高级特务。
政委高度重视,在这两天内也开始往上溯源查看四人的背景,很头痛。
第一,四人在这几天都都下过山,跟山下的百姓购买过东西,或短期执行过任务。
也就是说,说下山跟别人短暂接触,或者在固定地点留下简短的情报,是完全可能的。
第二,四人都是上海本地人,这次之所以带这四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接受盘查什么的,都有足够的理由。
第三,四人都是从下面战斗部队上来的。不说战功赫赫,但都是打仗不要命的汉子。这才最终进了警卫连,护佑长官。情感上,四人不管是谁,都无法接受。
刚开始,把这个情报跟锄奸部的领导谈及,对方是恼羞成怒,连说不可能。
别说警卫连了,就是经常能跟几位领导见面的士兵和中层干部,他们的来历都摸的特别清楚。
在敌我形势如此严峻的时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现在却说,跟着师长要去上海的四人中,有日本人的高级间谍。
这就是在啪啪打他锄奸部的脸!
“这是谁嚼的舌头,我不服,我要跟他当面对质。”
“上海地下党那边来的情报。”
“我要跟他电报对峙,凭什么不相信我们反特组的工作?他们的工作是工作,我们的工作就不是么?”
“听说是未亡人的情报。”
“.....哦,那还是小心。那个特务究竟何是谁呢?”
未亡人三个字,在新四军社会部,就是隐形的情报之王。
多少高级的,精细的,不可思议的情报,总是源源不断从租界的发报机过来。
既然他说,那就权当有吧。
锄奸部立马建议军长,不要让郑师长带这几人下去。
隔离审查。
郑成虎摆摆手,“突然换人,那个特务肯定会心生警惕,就此继续潜伏下去那就更会坏事了。
我赞同上海地下党同志说的,打草惊蛇,不如顺势而为,引蛇出洞。”
“危险性太高了。万一他先跟日本人联系上,那——”
“哈哈哈哈,”郑成虎哈哈大笑:“我是泥捏的么?再说了,你也要相信上海的同志们。”
时任锄奸部副部长的老周见郑成虎已经有了决议,就不再多说。
郑成虎跟参会的四人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名字,就叫赵一,钱二,孙三,李四。
咱们今天下午出发,争取入夜前进入上海,休息一晚,明天正事办正事。”
赵一问:“师长,我们这种名字,能通过盘查进去么?”
郑成虎大手一挥,“忘了跟你们介绍了,下午出发后,我叫王二麻子。”
众人都憋了笑,
郑成虎解释道:“乡下农民,能有几个有正经名字的?放心吧,上海的同志们已经做了周密安排,记住,整个计划完全保密,谁也不能泄密,听见了么?”
“是。”
“从现在开始,你们结伴回去整理衣服,立马回来,在会议室吃饭。”
这是正常标准,四人起身敬礼离开。
郑成虎满饮了杯中水,缓缓起身。身子微微踉跄。
他32年参加革命,腿上受过伤。
左腿被砍过一刀,右腿也被子弹击中过。
英雄虎步,不影响。
他就要推开门离开,一个人影低着头,瘸着腿,挤进了门框,声音有点沙哑,“报告,见过师长。”
郑成虎一愣,一双虎目看过去,待看清那张脸,脸色大变,低声吼道:“你是谁?”
那人手中一把枪在把玩,“终于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