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白玉观音的冰凉触感尚未散去,心底却先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我盯着那慈悲的宝相,仿佛听到无声的诘问。
那尚未出世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我这般算计,与当年害死我孩儿的柳如兰,又有何分别?
沈微年,你终究也变成了自己最憎恶的模样!
这念头如同藤蔓,缠绕得我几乎窒息。可转念间,我那未及睁开眼看看这世界的孩儿,他那无声无息的离去,苏婉茹饮下鸩酒时的绝望。那刚刚萌生的一丝愧疚,便被更汹涌的恨意吞噬。
采薇,我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那安神香里的白芷粉,今日可添了?
采薇手一颤,香炉盖轻轻磕碰:按娘娘吩咐,每日卯时趁他们交接时添的,份量刚好。
梳头的素云那边呢?
都打点好了,采薇压低声音,她说贵妃近来掉发严重,正好多用那梳子。
我闭上眼,想起那个叫素云的梳头宫女来找我时的情形。那个雨夜,她浑身湿透地跪在我宫外,眼睛红肿得不像话。
求年妃娘娘给奴婢做主!她磕着头,声音嘶哑,柳贵妃杖杀的浣衣局宫女素心,是奴婢的亲妹妹!只因为妹妹不小心溅湿了她的裙摆...
当时我扶起她,轻声问:你可知道,若被发现,你会是什么下场?
素云抬起泪眼,眼神决绝:奴婢不怕死,只求为妹妹讨个公道!
看啊,柳如兰,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耳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
眼前浮现的是柳如兰在台阶推我的那一幕,耳边响起一个蛊惑的声音:杀了她!就像她害死你的孩子一样!
娘娘?采薇担忧地望着我苍白的脸色。
我猛地睁眼,声音艰涩:你说……那未出世的孩子,可知晓他母亲的罪孽?知晓……我的罪孽?
采薇急忙跪倒:娘娘!您何出此言!那柳氏作恶多端,这是她的报应!
报应?我苦笑,指尖无意识地在观音衣袂上划动,可动手的,是我,用这些阴私手段的,是我沈微年。
抱荷端茶进来,正好听见这话,急得眼圈都红了:娘娘!您怎么能这么想!她害小主子的时候,可曾有过半分心软?苏娘娘那样好的人,她都能下毒手!咱们这只是……只是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
看见了吗?你心软的时候,她可曾心软过?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带着讥讽。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采薇,你去告诉素云,让她以后在给柳如兰梳头时,再用些我特制的头油。记住,要分三次用,每次都要混在不同的发油里。
娘娘,这是为何?采薇不解。
太医查不出来,我淡淡道,但三种药性相冲,会让她夜不能寐,心浮气躁。待她胎象不稳时,自然会找太医开安胎药。
抱荷恍然大悟:到时候,咱们在安胎药里再加一味...
我打断她,安胎药碰不得。但御膳房每日送去的补品里,可以加些活血化瘀的药材。记住,要用那些银针试不出的。
抱荷倒吸一口凉气:娘娘,这要是被查出来……
怕什么?她当年害你孩儿时,可曾怕过?耳边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攥紧手中的绣帕,上面那丛幽兰已被揉皱:柳如兰生性多疑,定会让人试毒。但银针试不出这些药材,等太医发现时,只会以为是胎气大动导致的出血。
采薇担忧地问:那若是查到头油和安神香上...
查不到,我冷笑,素云每次用的量都极少,三种药性要叠加才会生效。至于安神香,等柳如兰胎象不稳时,自然会停用熏香。
我走到窗前,望着昭阳宫的方向:我要的不是她立刻毙命,而是要她日日活在惶恐中,看着她最在意的龙胎一点点流失。
抱荷小声问:娘娘,那咱们接下来...
我轻声道,等昭阳宫传出胎气不稳的消息,就让御膳房在燕窝里加红花汁,记住,要用陈年的,药性温和些。
采薇惊讶:为何要用陈年的?
陈年红花药性温和,不会立时见效,我解释道,但日积月累,足以让她保不住这个孩子。等太医发现时,只会以为是体质原因。
娘娘思虑周全。采薇低声道。
我抚摸着腕上的玉镯,那是婉茹生前最爱把玩的
昭阳宫的消息陆续传来,如预料般不妙。
娘娘,采薇这日回来,声音压得极低,那边胎气大动,太医署一半的人都守在那儿了。听说贵妃夜夜惊梦,总说闻到怪味,把熏香都撤了。
我捻着手中的绣花针,轻声道:那就让御膳房每日送去的燕窝里,多加些补气活血的,记得用银针试不出的那种。
抱荷倒吸一口凉气:娘娘,这要是被查出来……
怕什么?她当年害你孩儿时,可曾怕过?耳边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攥紧手中的绣帕,上面那丛幽兰已被揉皱:罢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总归是稚子无辜,我并未直接伤他性命。但柳如兰……此番即便不能要了她的命,也定要她脱层皮!至少,要让她失去兴风作浪的资本,或许……能借此机会,一举了结这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