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出口透出的微弱天光,将幽泉那俊美却邪异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蝉翼短剑,看向陈渊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落入蛛网、徒劳挣扎的飞虫。
“陈令主,看来你在陨龙之喉的收获不小嘛,竟然能从那废物骷骨手中逃脱,还毁了我一处重要的阵眼。”幽泉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赞许,但眼底的冰冷却足以冻结灵魂,“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把你从龙魂那里得到的东西,还有你那古怪的熔炉之秘,交出来吧。或许,我能给你一个不那么痛苦的结局。”
陈渊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和道痕的剧痛。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看着堵在唯一出口的幽泉,心沉到了谷底。全盛时期,他或许还能与这深不可测的幽泉周旋一二,但此刻重伤濒危,灵力枯竭,道痕欲碎,几乎是十死无生之局!
“呵……咳咳……”陈渊发出一声沙哑的冷笑,混合着血沫,“想要?自己……来拿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疯狂催动星辰熔炉,试图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同时以神念急问星殒:“星殒!地下空洞的能量乱流情况如何?能否……引动那煞穴彻底爆发?”
“能量乱流仍在持续,祭坛护罩已出现裂痕!煞穴极不稳定,若以轮回星焰为引,强行冲击其核心平衡点,有七成概率引发大规模能量喷发!但……但此举无异于同归于尽,爆炸核心的威力,足以湮灭元婴!”星殒的意念带着惊骇。
同归于尽?陈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是别无选择,拉上这幽泉和下面的虚组织成员垫背,也不亏!
幽泉似乎看穿了陈渊的意图,摇了摇头,惋惜道:“何必呢?蝼蚁尚且偷生。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蝉翼短剑,剑身轻薄如无物,却散发出一股切割神魂的锋锐之气。“我最后问一次,交,还是不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猛地传来一阵比之前更加剧烈、更加狂暴的震动!整个矿道如同筛糠般抖动,无数碎石簌簌落下!一股远比之前能量反噬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自地底深处轰然爆发!
“怎么回事?!”幽泉脸色微变,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他这元婴修士都心悸的力量正在地底疯狂凝聚、攀升!
是煞穴!那被陈渊破坏能量导管、本就极度不稳定的噬骨煞穴,在某种未知因素的催化下,竟提前、并且以远超预想的方式,彻底暴走了!
“星殒!是你做的?”陈渊在心中疾问。
“不是我!是煞穴自身的能量循环被彻底打破,引发了连锁崩溃!而且……似乎有某种外来的、同源的力量在推波助澜!”星殒的意念也充满了意外。
“邬大人!煞穴核心失控!能量喷发无法抑制!快撤!”地下空洞方向,隐约传来黑衣人惊恐欲绝的尖叫,随即被更加猛烈的爆炸轰鸣所淹没!
恐怖的煞气混合着被撕裂的暗银色能量,如同黑色的火山喷发,从无数矿道、裂缝中冲天而起!整个噬骨矿坑区域,瞬间被一片毁灭的海洋所覆盖!
“混蛋!”幽泉再也无法保持从容,他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即将彻底崩塌的区域!他怨毒地看了陈渊一眼,知道此刻已无法从容夺取秘密,蝉翼短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陈渊眉心,意图将其彻底斩杀,以绝后患!
这一剑,快!狠!准!蕴含了幽泉元婴期的必杀意志,封锁了陈渊所有闪避的空间!
面对这绝杀一击,以及身后喷涌而来的毁灭性能量狂潮,陈渊眼中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没有试图抵挡那必杀的一剑,反而……猛地转身,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一缕微弱的轮回星焰,全部灌注于双脚的遁空纹之中!
他不是要逃向矿道外,而是……迎着那喷涌而来的煞气能量狂潮,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了进去!
“你找死!”幽泉的剑光落空,看着陈渊这近乎自杀的举动,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在他看来,陈渊这是宁愿被煞穴能量撕碎,也不愿死在他剑下。
然而,下一幕,却让他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
陈渊的身躯在接触到那足以湮灭金丹的恐怖煞气狂潮时,他丹田内那微小的星辰熔炉核心,以及那道布满裂痕、却缠绕着灰白轮回气息的道痕,竟同时发出了微弱的共鸣!
那狂暴的、充满毁灭意志的煞气能量,在触及陈渊身体的刹那,竟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的存在,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与分流!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被“虚无”力量污染过的暗银色能量,更是被陈渊道痕上的轮回气息所吸引、中和!
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与分流,为陈渊争取到了宝贵的生机!
他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凭借着遁空纹与对能量流向的精准把握,以及那诡异的“亲和力”,竟然在那毁灭狂潮的边缘,找到了一条极其狭窄、瞬息万变的“生路”,险之又险地擦着能量喷发的核心边缘,向着侧上方一处因爆炸新形成的裂缝冲去!
“不可能!”幽泉失声惊呼,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个重伤的金丹修士,怎么可能在煞穴彻底暴走的能量喷发中存活?甚至还找到了逃生路径?
就在他因震惊而失神的这刹那,那毁灭性的能量狂潮已然席卷而至,将他吞没!
“哼!”幽泉冷哼一声,周身爆发出璀璨的紫黑色光华,一件古朴的战甲虚影浮现,硬生生扛住了第一波最猛烈的冲击。他虽然无恙,但也被这狂暴的能量阻住了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渊的身影没入那条新生的裂缝,消失不见。
“陈!渊!”幽泉发出愤怒的咆哮,声震四野,“无论你逃到哪里,我必杀你!”
而此时,强行冲入裂缝的陈渊,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骨骼仿佛都要散架,最后一丝意识也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流动的……水中?耳边似乎还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惊疑的轻咦声?
随即,无尽的黑暗将他吞噬。
……
不知过了多久,陈渊才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身体每一寸都被撕裂过。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简陋的石室之中,身下是干燥的草垫。石室不大,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萤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有些熟悉的药草清香。
他的外伤似乎被简单处理过,包扎着干净的布条。但内里的道痕之伤与灵力枯竭,依旧沉重。
“你醒了?”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女声在一旁响起。
陈渊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声音来源。只见石室角落,一道窈窕的身影静立,身着素白衣裙,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清冷如雪,不是凌清雪又是谁?
只是,此刻的她,脸色似乎也比之前苍白了几分,气息也有些紊乱,仿佛也经历过一场恶战。
“凌……仙子?”陈渊声音沙哑干涩,几乎难以辨认,“这里……是何处?你……怎会在此?”
凌清雪走到石床边,清冷的眸子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这里是玄天剑宗在古渊的一处秘密联络点。我返回宗门途中,遭遇虚组织拦截,激战后受伤,不得已潜入古渊躲避追杀,前日才找到这处据点疗伤。”
她顿了顿,看着陈渊满身的伤痕与那几乎破碎的道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至于你……我是被据点外的阵法波动惊动,出去查探时,发现你昏迷在附近的暗河里,便将你带了回来。”
她凝视着陈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还出现在这里?那煞穴暴动……与你有关?”
陈渊看着她,脑海中念头飞转,最终化为一声苦笑,简略地将堡垒遇袭、自己追踪信号源、破坏祭坛、遭遇幽泉以及煞穴暴动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轮回星焰和星辰熔炉的具体细节。
凌清雪听完,清冷的脸上也布满了凝重:“虚组织……竟猖獗至此!引导星骸北上,围攻你之堡垒,还在古渊深处设下此等恶阵!”她看向陈渊的眼神,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同仇敌忾与一丝……钦佩?
“你伤势极重,道痕近乎崩碎,需静心调养。此地暂时安全,你……”凌清雪话未说完。
突然——
“嗡!”
陈渊怀中的星殒令,再次传来了急促无比的震颤!这一次,不再是韩长老,而是星殒本身那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紧迫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陈渊!不好!寂灭星骸……它……它突然转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