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威严的声音如同直接在灵魂中烙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陈渊与凌清雪身形皆是一顿,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然。到了这一步,已无退路。
“前辈相召,敢不从命。”陈渊沉声回应,声音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他强提精神,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九符剑域,与凌清雪并肩,沿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谨慎前行。
通道愈发向下,周围的龙煞之气反而变得温顺了些许,不再疯狂侵蚀,而是如同朝拜君王般,静静流淌。两侧的岩壁上开始出现巨大的、非人力所能及的爪痕,以及一些模糊不清、却蕴藏着古老道韵的壁画残迹,描绘着巨龙翱翔九天、呼风唤雨的景象。
前行约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出现在两人面前。洞窟中央,是一个漆黑如墨的深潭,潭水死寂,不起丝毫波澜。而在深潭之上,悬浮着一团庞大无比、如同小山般的暗金色光团。光团缓缓蠕动,隐约能看出巨龙的轮廓,一双如同熔岩湖泊般的巨大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闯入的两人。
那浩瀚、古老、带着无尽威严与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怨恨的龙威,正是从这光团中散发出来。与之前狂暴的龙煞不同,这股龙威更加纯粹,更加本源,带着法则的力量。
“人族的小家伙。”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源自光团,“你身上,有‘他’的气息,还有……‘逆鳞’的碎片。”
熔岩般的龙眸聚焦在陈渊身上,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秘密。
陈渊心神凛然,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隐瞒毫无意义。他拱手,不卑不亢道:“晚辈陈渊,不知前辈所言‘他’与‘逆鳞’所指为何?晚辈体内,确有前辈所称的‘剑符碎片’。”
“剑符?呵……”龙魂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嘲讽?“那不过是后来的称谓。其本质,乃是吾族一位强大存在的‘本源逆鳞’,被那位‘剑尊’击碎后,炼化而成的符印。”
陈渊与凌清雪心中皆是一震!无影剑符,竟是源自龙族逆鳞?!
凌清雪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清冷与求证:“前辈,据我玄天剑宗古籍零星记载,无影剑尊乃上古大能,曾仗剑斩魔,守护此界。您所言……”
“守护?”龙魂打断了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万古的愤怒与悲凉,“守护的方式,就是屠戮我龙族,抽取龙魂,炼化逆鳞,铸就他的无上剑道吗?!小女娃,你所知的历史,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故事!”
恐怖的龙威随着它的怒意而升腾,整个洞窟都在微微震颤,那漆黑的潭水泛起了涟漪。
陈渊感到道痕处的冰封咔咔作响,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他强忍着剧痛,抬头直视那熔岩龙眸,声音清晰而坚定:“前辈,过往恩怨,晚辈无从评判,亦无意卷入。晚辈此来,只为求生。前辈既召我前来,想必并非只为讲述这段尘封历史?”
龙魂的怒意缓缓平息,熔岩龙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它看着在它龙威下依旧脊梁挺直、眼神清澈的陈渊,沉默了片刻。
“心性倒是不错,重伤至此,还能保持灵台清明。”龙魂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沧桑与疲惫,“你说得对,过往如烟,纠缠无益。吾召你前来,确有缘由。”
它巨大的龙眸扫过陈渊那布满裂痕的道痕:“你之道痕,乃是被至高层次的‘虚无’之力所伤,又强行剥离,已触及存在根本。寻常造化之物,确实难救。”
陈渊心中微沉,但依旧平静问道:“请前辈指点。”
“能救你者,唯有两种力量。”龙魂缓缓道,“其一,便是你体内那‘逆鳞’碎片彻底补全,以其完整的龙族本源造化之力,重塑道基。其二,便是经历真正的‘轮回’洗练,于毁灭中孕育新生。”
它看向陈渊,龙眸中光芒闪烁:“你体内已有六枚碎片,只差其三。而最后三枚中的一枚,便在吾之掌控之下。”
陈渊眼神猛地一凝!第七枚剑符碎片,竟在此地!
凌清雪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前辈有何条件?”陈渊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对方还是曾被“剑尊”屠戮的龙族残魂。
龙魂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仿佛带着无尽的悲凉与不甘:“条件?吾沉眠于此,残魂与这龙怨煞脉融为一体,看似永恒,实则如同囚徒,受尽怨念煎熬,不得解脱。吾要的,是一个解脱,一个……重入轮回的机会!”
它巨大的龙眸死死盯住陈渊:“但寻常方法,无法净化吾这积郁万古的龙怨。唯有……唯有以完整的‘周天星辰剑阵’之力,引动诸天星辉,方能洗去吾之怨念,送吾残灵安然步入轮回!”
陈渊瞳孔微缩:“前辈是想让我集齐九符,重掌剑阵,为您净化怨念?”
“不错!”龙魂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身负其六,又得‘归寂’认可,是万载以来,最有可能重现剑阵之人!只要你立下天道誓言,他日若集齐九符,必来此地,以剑阵之力助吾解脱,吾不仅将手中这枚‘逆鳞’碎片赠予你,更可引动此地残存的龙族本源,助你暂时稳住道痕,甚至……让你有机会参悟一丝真正的‘轮回’意境!”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不仅能得到关键的第七枚碎片,稳住伤势,还能接触传说中的“轮回”之力!
但陈渊并没有立刻答应。他沉吟片刻,抬头问道:“前辈,若我立下誓言,他日却无法集齐九符,或者……中途陨落,又当如何?”
龙魂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淡淡道:“天道誓言,自有其约束。若你无法完成,自有天道反噬。至于陨落……那便是吾赌输了,继续在这怨念中沉沦,等待下一个可能之人。对你而言,立下此誓,若最终失败,也不过是提前应了那道痕崩溃之劫罢了。”
它顿了顿,龙眸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小家伙,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赌博。赌你能成长到那一步,赌你能在千年之内,兑现承诺。你,可敢赌这一把?”
洞窟内陷入了沉默。凌清雪看向陈渊,清冷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担忧。天道誓言非同小可,一旦立下,几乎无法违背。
陈渊目光低垂,内心急速权衡。不答应,道痕崩溃在即,几乎是十死无生。答应,则背负重誓,前路更加艰险,但至少眼前有一线生机,甚至能看到修复道痕、集齐剑符的希望。
他的道,在于抗争,在于抓住每一线生机,走出自己的路!
他猛地抬头,眼中再无犹豫,只有一片决然的清明:“好!我陈渊,愿立此誓!”
他并指指向眉心,引动一丝本命精血与神魂之力,朗声道:“天道在上,弟子陈渊立誓,若他日有幸集齐无影剑符九枚碎片,重掌周天星辰剑阵,必重返陨龙之喉,以剑阵之力,助此地龙魂前辈洗涤怨念,重入轮回!若违此誓,道基崩毁,神魂俱灭!”
话音落下,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规则之力降临,笼罩陈渊,将那誓言烙印于他的神魂本源之中。
“好!好!好!”龙魂连道三声好,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与期待,“既然如此,这枚‘逆鳞’碎片,予你!”
一道暗金色的流光,从那庞大的龙魂光团中分离而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射向陈渊。那流光之中,赫然是一枚与他体内其他碎片同源,却更加厚重、仿佛蕴含着大地与力量本源的剑符碎片——第七符,“后土”!
与此同时,龙魂再次开口,声音带着无上威严,引动整个洞窟的龙煞与那漆黑潭水:“以吾敖巽之名,引万古龙怨为薪,聚陨星残力为火,开……轮回之眼!小家伙,能否抓住机缘,看你造化!”
漆黑潭水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点幽暗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感知的光芒缓缓亮起!
一股远超前尘、涉及生命本质与时空轮回的古老、苍茫、冰冷的气息,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