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离去,龙吟涧内一片死寂,唯有残余的龙煞之气如薄雾般流淌,发出细微的、仿佛叹息般的嘶嘶声。
陈渊强行压下道痕处传来的阵阵冰封刺痛,目光坚定地望向那幽深不知几许的“陨龙之喉”。那是一片比黑风峡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峡谷入口,两侧山岩扭曲狰狞,如同巨龙张开的獠牙,从中吹出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与令人作呕的腥气,隐隐还有无数怨魂哀嚎般的回响。
“令主!不可!”厉锋第一个反对,虎目圆睁,满是焦急,“您如今伤势沉重,那道痕……那里面连守墓人前辈都说足以侵蚀元婴!您此刻进去,岂不是……岂不是自寻死路?”他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几乎说不下去。
凌清雪也蹙紧秀眉,清冷的声音带着劝阻:“陈渊,厉锋所言不错。陨龙之喉乃是陨龙山脉公认的绝地,古籍记载,曾有元婴修士深入其中,最终魂灯熄灭,再无音讯。你如今状态,实在不宜涉险。不若先随我返回玄天剑宗,我禀明师尊,集宗门之力,或可寻得‘混沌青莲’的线索。”
陈渊缓缓摇头,脸色虽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看向凌清雪,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凌仙子,你的好意,陈渊心领。但玄天剑宗距此路途遥远,我这道痕,等不了那么久。守墓人前辈说得对,我的路,终究要我自己走。”
他顿了顿,感受着丹田内那微弱的剑符共鸣,继续道:“而且,我体内的剑符与那深处有所感应,这绝非偶然。危机之中,往往蕴藏着一线生机。若因畏惧而退缩,我之道心,将蒙上永远无法抹去的尘埃。”
他看向厉锋,语气转为命令:“厉锋,我知你忠心。但此番,你与暗刃兄弟,皆在外接应。”
“令主!”厉锋急道,“属下岂能让你一人涉险?!”
“这是命令!”陈渊声音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陨龙之喉,人多并无用处,反而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变故。你等在外,布下隐匿与接应阵法,若……若我十日未出,你便带领兄弟们,退回聚煞堡,辅佐韩长老,守住我们的根基!”
厉锋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虎目含泪,最终重重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属下……领命!令主……保重!”他知道,陈渊决定的事,无人能改。
陈渊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他看向凌清雪:“凌仙子,你伤势未愈,且已助我良多,不必再……”
“我与你同去。”凌清雪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异常坚定。
陈渊一怔:“仙子,里面凶险异常,你……”
凌清雪抬起清冷的眸子,直视陈渊:“我凌清雪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你于往生洞府助我,于方才险境中护我,此情需还。更何况,”她话锋微转,带着一丝剑修的锐利,“陨龙之喉虽是绝地,却也蕴含上古龙族奥秘,对我剑道修行,或许亦有裨益。莫非,陈道友觉得我会拖你后腿?”
陈渊看着她眼中那份执着与清澈,知道再劝无用,只能点头:“既如此,有劳仙子。我们需互为倚仗,小心前行。”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踏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陨龙之喉”入口。凌清雪紧随其后,周身泛起清冷的玄天剑罡,将弥漫的龙煞之气稍稍逼开。
一踏入其中,光线骤然暗淡,仿佛从白昼一步跨入了永夜。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暗红色煞气,如同粘稠的血液,不仅阻碍视线,更在不断侵蚀护体灵光。脚下是松软、仿佛由无数骨粉与怨念堆积而成的黑色土壤,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神识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限,只能勉强探测周身数丈范围。
“跟紧我。”陈渊低声道,他勉强催动九符剑域,那透明的光华在浓稠的龙煞中艰难地撑开一片不足一丈的清净区域,将两人护在其中。剑域与龙煞接触,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维持剑域所需的灵力远超平时,让他本就沉重的伤势雪上加霜。
凌清雪默默靠近他,精纯的玄天剑气输入他体内,助他稳定剑域,低声道:“此地龙煞已生灵性,小心幻象与神魂攻击。”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仿佛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怨念低语。
“恨……恨啊……”
“吾乃苍穹之主……何以陨落于此……”
“闯入者……留下……与我等同眠……”
这些低语充满了无尽的怨恨、愤怒与不甘,试图钻入心神,勾起心魔。陈渊谨守剑心,以“归寂”意境抚平涟漪;凌清雪则剑心通明,以玄冰般的意志将其冻结、排除。
前行约莫一里,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一条路相对宽阔,煞气却更加狂暴,隐隐有龙影翻腾;另一条则狭窄崎岖,但煞气似乎稍弱,剑符的共鸣感也从这个方向传来。
“走这边。”陈渊指向那条狭窄的岔路。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岔路时,前方浓稠的煞气突然剧烈翻滚,凝聚成数十道模糊的、身披残破甲胄、手持锈蚀兵刃的龙煞战魂!它们眼中跳动着猩红的光芒,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滔天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道战魂,都散发着堪比筑基后期乃至假丹境界的气息!
“是上古龙族亲卫战死后的怨念所化!”凌清雪脸色微变,玉手已按在剑柄之上。
陈渊眼神一寒,他知道不能久战,否则灵力耗尽,必死无疑。
“仙子,助我一臂之力,我们冲过去!”陈渊低喝,强行提聚剑元,透明的九符剑域光华暴涨,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化作一道旋转的剑刃风暴,将他与凌清雪护在中心,如同一个巨大的钻头,悍然冲向战魂洪流!
“玄天冰魄,封!”凌清雪与他配合默契,剑指一点,极寒剑气如同涟漪般扩散,所过之处,冲在最前方的数十道战魂动作瞬间变得迟滞,体表凝结出冰霜!
“嗤嗤嗤——!”
剑刃风暴绞杀而过,被冰封迟缓的战魂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纷纷破碎,重新化为精纯的龙煞之气。但后面的战魂依旧前仆后继地涌上,疯狂冲击着剑域,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之声。
陈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维持剑域风暴对他负担极大,道痕处的冰封都开始出现细微裂痕。凌清雪不断挥洒剑气,为他清除侧翼的威胁,脸色也愈发苍白。
就在两人灵力急剧消耗,剑域光芒开始黯淡之际——
“嗡!”
陈渊丹田内,那枚一直与深处共鸣的剑符碎片,突然自主震颤,发出一股奇异的波动。这股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掠过那些疯狂攻击的龙煞战魂。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接触到这股波动的战魂,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猩红光芒闪烁不定,仿佛遇到了某种让它们困惑又敬畏的气息。它们不再攻击,反而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虽然依旧对着陈渊二人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却不再上前。
陈渊和凌清雪皆是一愣。
“是剑符的气息!”星殒疲惫却带着一丝兴奋的意念响起,“这些龙煞战魂,似乎对无影剑尊的力量残留有所反应!它们……在畏惧?或者说……在辨认?”
陈渊来不及细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低喝一声:“走!”
两人身形化作两道流光,沿着战魂让开的通道,急速冲过了这片区域,彻底没入了那条狭窄的岔路深处。
直到他们消失,那些龙煞战魂才重新汇聚,发出不甘的咆哮,却并未追来。
狭窄的通道蜿蜒向下,不知通往何处。剑符的共鸣感越来越清晰。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无上威严与亘古沧桑的声音,仿佛自九幽之下,又仿佛直接在两人灵魂深处响起:
“持有‘逆鳞’碎片的小家伙……还有……玄天剑气的小女娃……到吾面前来……”
这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是整个陨龙之喉的意志!
陈渊与凌清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
逆鳞碎片?那是什么?这声音的主人……难道就是守墓人口中,那条沉眠的……上古真龙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