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大渊,名副其实。
尚未真正踏入其范围,陈渊便感觉周身一沉,仿佛有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古渊惯常的煞气,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光线在这里变得黯淡扭曲,声音被吞噬,连神识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潭,被飞快地侵蚀、消融。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望不到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希望的黑暗深渊,唯有边缘处陡峭如刀削的“寂灭崖”如同巨兽的利齿,参差矗立。
陈渊收敛了所有气息,凭借地母祝福带来的那一丝“承载”真意,将自身完美地融入脚下荒芜死寂的岩石之中,如同了一块历经万古风霜的顽石,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寂灭崖方向移动。星殒令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微弱的星辰波动被压缩到极致,仅用于维持最基本的联系。
“此地法则果然诡异,”星殒的意念带着凝重,“连我的感知都被大幅压制。陈渊,务必小心,我感觉到前方有不止一股‘虚’的气息,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渊目光锐利如鹰,即便神识受限,他凭借对危机的本能灵觉以及地母祝福对大地脉动的微弱感应,也能察觉到寂灭崖附近潜藏的数道晦涩气息,如同暗处的毒蛇。
“等我来么?”陈渊心中冷笑,“正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继续隐匿前行,试图摸清对方的布防和目的。
就在他靠近寂灭崖边缘,脚下是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吸力的沉沦大渊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陈渊,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这沉沦大渊,便是为你这等‘变数’准备的最终归宿!”
话音未落,四道灰色身影自崖壁不同的阴影处同时浮现,呈合围之势,将陈渊隐隐包围在中央。为首者,赫然是之前在黑风峡谷遭遇过的那名虚使!他脸上的伤痕尚未完全愈合,看着陈渊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与杀意。
另外三人气息稍弱,但也皆是金丹中期以上的修为,周身虚无之力涌动,封锁了陈渊所有可能的退路。
陈渊缓缓显出身形,暗金色的七符剑域在体表若隐若现,抵御着周围无处不在的死寂侵蚀。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四人,最后落在虚使身上: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这么急着来送死?”
虚使脸上肌肉抽搐,狞笑道:“牙尖嘴利!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今日在这寂灭崖前,有‘归墟’之力加持,我看你的剑域还能逞凶到几时!”
他身旁一名身形矮壮的灰袍人嘎嘎怪笑:“大哥,跟他废什么话!赶紧拿下,抽取剑符,献给尊者!这小子身上的生机味道,让我浑身不舒服!”
另一名手持灰色骨笛的灰袍人阴恻恻地补充:“听说他还是什么‘钥匙’?正好,用他的血魂,浇灌‘归墟之眼’,助尊者完成大业!”
最后一名始终沉默,双手笼罩在袖中的灰袍人,则直接抬手,指向陈渊脚下:
“虚缚。”
陈渊只觉脚下大地瞬间变得“虚幻”,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地底传来,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的虚无深渊!同时,周遭的死寂之力如同受到号令,疯狂向他挤压而来!
“雕虫小技!”
陈渊冷哼一声,并未强行对抗那地底吸力,而是运转地母祝福带来的“承载”真意!他脚下那变得“虚幻”的大地,仿佛被赋予了真实的“重量”与“根基”,吸力骤然减弱!同时,他周身暗金剑域光芒微涨,并非扩张,而是变得更加凝练、厚重,将那侵袭而来的死寂之力牢牢挡在外面!
“什么?!”那施展“虚缚”的灰袍人惊呼出声,“他竟然能抵抗寂灭崖的归墟吸力?!”
虚使眼中也闪过一丝惊疑,但更多的是狠厉:“一起上!全力出手,绝不能让他靠近‘归墟之眼’!”
“虚蚀之雨!”
“无间幻音!”
“寂灭掌!”
四人同时爆发杀招!灰色的腐蚀性能量如同暴雨倾盆,无形的音波直钻识海,巨大的灰色掌印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当头拍下!攻势凌厉,配合默契,更是引动了周遭浓郁的归墟之力,威力倍增!
面对如此围攻,陈渊眼神冰冷,不退反进!
“七符轮转,承载为基!斩!”
他并指如剑,这一次引动的并非极致的锋锐,而是融合了“承载”真意的厚重剑意!一道凝练的、色泽暗沉如大地的剑罡横扫而出,剑罡过处,那倾泻而下的“虚蚀之雨”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堤坝,纷纷滑落、湮灭;那无形的“无间幻音”如同泥牛入海,被剑罡中蕴含的厚重意志消弭于无形;就连那巨大的“寂灭掌”,拍在剑罡之上,也只是让其微微一颤,便轰然崩溃!
一剑破万法!
虽然这一剑主要是防御与化解,但其展现出的强大防御力与对“虚”之力的克制效果,让四名虚使脸色大变!
“他的力量……怎么可能克制我等?!”那矮壮虚使又惊又怒。
虚使首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是‘承载’法则!是地母那个老不死的残留力量!他得到了地母的祝福!”
就在陈渊准备趁势反击,将这四名虚使逐一斩杀之时,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淡漠,仿佛与这片死寂天地融为一体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寂灭崖上空响起:
“够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瞬间抚平了场内所有激荡的能量,连那四名虚使都身形一僵,不敢再妄动。
陈渊心头一凛,收剑凝神,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寂灭崖最边缘,那仿佛随时会坠入深渊的险峻之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他身着残破不堪的古老甲胄,身形高大而佝偻,背对着众人,面朝那无尽的沉沦大渊,仿佛亘古以来便站在那里,守护着什么。
“守……守墓人!”虚使首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对此人极为忌惮。
那被称为“守墓人”的身影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如同两块岩石摩擦:
“此地,乃终结之地,亦是起始之墟。非尔等厮杀之所。”
他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残破甲叶的手,指向那四名虚使:
“‘虚’之仆从,汝等越界了。此地沉眠之意志,非汝等可惊扰。退去。”
言出法随!一股无形的、仿佛整个沉沦大渊重量压下的磅礴意志轰然降临,作用在那四名虚使身上!
四名虚使同时闷哼一声,周身虚无之力剧烈波动,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退去,竟直接被这股意志逼退了数十丈!
“守墓人!你……”虚使首领又惊又怒,还想说什么。
“滚。”
守墓人只回了一个字。那四名虚使如遭雷击,再次喷出鲜血,再不敢多言,怨毒地瞪了陈渊一眼,身形迅速化作灰影,融入死寂的雾气中消失不见。
轻易逼退四名强敌后,守墓人这才缓缓转过身。
陈渊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岩石般的面孔,一双眼睛浑浊无光,仿佛看尽了万古沧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的目光落在陈渊身上,让陈渊感觉仿佛被整个天地注视着。
“身负地母祝福,怀揣剑符之缘的后来者……”
守墓人的声音依旧淡漠。
“汝……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