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渊北境,气候愈发酷寒,凛冽的朔风卷着冰渣,如同刀子般切割着万物。一片终年不化的黑色雪原之上,矗立着一座孤寂而诡异的山峦。山体并非岩石,而是某种黯淡无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奇特材质,山腰处,一个幽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神魂摇曳气息的洞窟入口,如同巨兽之口,这便是“往生洞府”。
陈渊抱着凌清雪落在这座黑山之前,刺骨的寒意与那洞府散发出的、直接影响神魂的轮回气息让他眉头紧锁。凌清雪的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不可察觉,身体冰冷僵硬,若非他持续以生机本源吊住最后一丝生机,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就是这里了……”陈渊看着那幽深的洞口,感受着其中传来的阵阵牵引神魂的力量,眼神凝重。他不敢贸然闯入,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洞口,却发现神识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隔绝。
“星殒前辈,这往生洞府,该如何进入?其中可有需要注意之处?”他再次沟通星殒令。
星殒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往生洞府,涉及轮回之秘,非蛮力可破。入口处有‘往生路’,乃第一重考验,需以神魂本质踏足,肉身不得入内。而且……洞府内的规则与外界截然不同,时间流速、空间方位皆可能错乱,更充斥着各种直指本心的幻境与考验,稍有不慎,便会沉沦其中,神魂永堕!”
它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九窍魂婴果’,据古老记载,其生长之地,需历经‘往生路’,渡过‘轮回镜’,方有可能抵达洞府核心的‘往生池’畔。但能否找到,全看机缘与你的造化。陈渊,此行之险,远超葬兵谷,你当真要闯?”
陈渊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气若游丝的凌清雪,没有丝毫犹豫:“我必须闯!”
他将凌清雪轻轻放在一块背风的黑石之后,布下层层隐匿与防护禁制,又留下暗金煞傀守护在一旁。
“等我回来。”他对着昏迷的凌清雪轻声说了一句,随即盘膝坐在洞府入口前,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识海,一道凝练的、蕴含着七符剑意与生机本源的神魂虚影,自他头顶缓缓浮现——这是他大部分的神魂本源所化,只留一丝维持肉身不灭。
神魂离体的刹那,陈渊便感觉周遭环境骤变!不再是冰冷的黑山雪原,而是一条雾气弥漫、看不到尽头的灰蒙蒙小路,这便是“往生路”。路的两旁,是深不见底的虚无深渊,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雾气之中,无数扭曲的面孔、凄厉的哭嚎、诱惑的低语不断袭来,冲击着他的神魂,试图引动他内心的恐惧、欲望与遗憾。
“爹爹……娘亲……渊儿好想你们……”
“陈师兄,救我……啊!”
“加入我们吧,可得永生……”
“放弃吧,那女子注定陨落,何必自寻死路……”
种种幻象与魔音,如同潮水般涌来。若是心志不坚者,瞬间便会心神失守,坠入路旁的虚无深渊,万劫不复。
陈渊的神魂虚影目光清明,七枚剑符的虚影在他神魂核心处流转,散发出稳固道心的光芒。他谨守本心,将那些幻听幻视尽数斩灭,步伐坚定地沿着灰蒙蒙的小路向前走去。
“我心如剑,只向前!区区迷障,也想阻我?”
他一步步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年。终于,前方的雾气渐渐稀薄,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面巨大无比、光滑如镜、却映照不出任何影像的石壁——轮回镜!
当陈渊的神魂站在轮回镜前时,镜面终于有了变化。上面没有映出他的倒影,而是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浮现出种种光怪陆离、却又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景象!
他看到青云宗外门,张明惨死于周霆掌下,自己却无力救援……
他看到柳如烟身种魔种,眼神复杂地看他最后一眼,转身投入魔道……
他看到凌清雪在黑袍人一击下,神魂溃散,化为光点,在他怀中彻底消失……
他甚至看到,自己集齐了九枚剑符,却引来了更加恐怖的存在,整个古渊在他眼前化为死寂,所有认识的人,厉锋、韩长老、星殒……尽数湮灭……
一幕幕他最恐惧、最遗憾、最不愿看到的未来与过去,在镜中飞速闪现,如同最残酷的刑罚,拷问着他的道心!
一个宏大、冷漠、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声音,直接在陈渊的神魂中响起:
“轮回往复,众生皆苦。执着为何?守护为何?最终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幻。放弃吧,沉沦吧,于此镜中可得永恒安宁……”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与疲惫,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认同,想要放弃那充满痛苦与挣扎的坚持。
陈渊的神魂在镜前剧烈波动,那些悲惨的画面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看到镜中的“自己”,脸上露出了解脱般的微笑,缓缓向着镜面走去,似乎要融入那“永恒的安宁”。
就在他的神魂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的刹那!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对着那轮回镜,也对着自己内心,发出了斩钉截铁的道喝:
“荒谬!”
“过往已逝,未来未定!我之道,不求永恒,只争当下!我之剑,不为超脱,只为斩尽身前敌,守护身边人!纵使前路荆棘,纵使结局成空,我亦无悔!”
“若天要亡她,我便逆天!若轮回要收她,我便碎了这轮回!”
轰——!
随着他道心坚定的呐喊,七枚剑符虚影在他神魂内爆发出璀璨光芒,一股斩破虚妄、无惧轮回的凌厉剑意冲天而起!
那面巨大的轮回镜,镜面上的悲惨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寸寸破裂!那宏大冷漠的声音发出一声惊愕的闷哼,随即消散。
“咔嚓……”
镜面中央,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通往洞府核心的道路,在镜后缓缓显现。
陈渊的神魂虚影,没有丝毫迟疑,一步踏过裂开的轮回镜,走向那未知的、更加危险的洞府深处。
他的背影,决绝而挺拔。为了那一线生机,他已闯过两关,而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九窍魂婴果,他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