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突然离去,如同在陈渊本就沉重的心头又压上了一块巨石。那张写着“勿回青云”的素笺,更像是一道冰冷的禁令,将他与宗门暂时割裂开来。他独自站在空荡的客房内,窗外剑鸣镇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周家的势力竟已膨胀到如此地步?连柳如烟都深感忌惮,甚至不敢让他这个“已死之人”回去?张明在刑堂地牢中又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与怒火交织在胸中,但他很快便强行压下。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落入敌人的圈套。柳如烟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陈渊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救出张明,应对周家,查明柳如烟身上魔种的真相。
他重新盘膝坐下,摒弃杂念,全力运转《无影心剑》与《龟虽寿功》,吸纳着此地稀薄的灵气,巩固着在古剑坟冢中淬炼而成的剑心与剑光。同时,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守碑老人的对话,以及《太虚剑遁》的玄奥。
接下来的两日,陈渊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进食,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修炼与调息上。期间,那几名青玄剑派的弟子又来“巡查”过一次,言语间依旧带着试探与刁难,但或许是因为墨老爷子之前的干预,并未过分逼迫,在陈渊再次缴纳了几块灵石后便悻悻离去。
陈渊乐得清静,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这一日傍晚,他正在房中揣摩《太虚剑遁》中一段关于短距离空间挪移的精妙法门,房门却被轻轻敲响。
“陈小友,可在房中?”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正是那位墨老爷子。
陈渊心中微动,收敛气息,起身开门。只见墨老爷子依旧拄着那根木杖,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墨前辈。”陈渊拱手行礼,侧身将其让进屋内。
墨老爷子走进房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却在陈渊之前打坐的蒲团上略微停留了一瞬,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锋锐剑意。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道:“冒昧打扰,小友勿怪。老夫观小友气息沉凝,隐有锋锐内蕴,绝非普通散修,更像是一位……潜心剑道之人。”
陈渊心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前辈过奖了,晚辈只是胡乱练过几手粗浅剑法,强身健体而已。”
“呵呵,小友过谦了。”墨老爷子在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凉茶,“那日茶楼之中,青玄剑派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有眼无珠,但老头子我这双眼睛,还没完全昏花。小友手上那层若有若无的剑罡,以及呼吸间引动的细微庚金之气,可不是胡乱练练就能有的。”
陈渊沉默,知道在这等眼力毒辣的老者面前,一味否认反而显得可疑。
墨老爷子见他默认,也不深究,转而问道:“小友那位同行的女伴……似乎已经离开了?”
“嗯,家中有急事,先行一步了。”陈渊含糊道。
墨老爷子点了点头,并未追问,话锋一转:“小友可知,我剑鸣镇为何以此为名?”
陈渊摇头:“还请前辈指教。”
“皆因镇外三里,有一处‘废剑谷’。”墨老爷子抿了口茶,语气带着一丝追忆,“相传古时曾有一位剑道大能于此坐化,其随身佩剑悲鸣三日,崩碎于此,剑气经年不散,引动周边金铁之物纷纷断裂、腐朽,投入谷中。久而久之,便形成了那片堆积了无数残剑断刃的山谷。谷中不仅残留着那位大能的些许剑意,更因万千残剑汇聚,自成一股独特的‘废剑煞气’与‘残剑悲鸣’。”
废剑谷?陈渊想起前几日在茶楼听到的传闻。
“此地煞气与悲鸣,对寻常修士乃是剧毒,能侵蚀灵力,扰乱心神。但对于真正的剑修,尤其是像小友这般,已初步凝聚自身剑意者而言……”墨老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渊,“却是一处绝佳的磨剑、悟剑之所!若能承受住煞气侵蚀与悲鸣干扰,于谷中感悟那万千残剑中残留的零碎剑意,甚至引动自身剑意与之共鸣,对剑道修行,大有裨益!”
陈渊心中一动。这废剑谷的描述,与古剑坟冢外围竟有几分相似,只是层次和规模远不能相比。但对他目前巩固剑心、进一步凝练剑光而言,或许正是一个合适的地方。
“前辈告知晚辈这些,是……”陈渊试探着问道。
墨老爷子放下茶杯,笑容收敛,正色道:“实不相瞒,老夫年轻时也曾痴迷剑道,与这废剑谷打了大半辈子交道。如今年老体衰,剑心蒙尘,但眼光还在。我看小友剑意精纯,根基却似乎因某种缘故略显虚浮,正需这等地方加以磨砺。故而,想邀请小友,明日清晨,随老夫一同前往废剑谷一探。老夫可为小友引路,避开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并在旁护法,以免小友被煞气所趁。”
邀请他同去废剑谷?还主动提出引路护法?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陈渊心中警铃大作。他与这墨老爷子素昧平生,对方为何如此热心?
“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陈渊斟酌着词句,“只是……晚辈修为浅薄,恐怕难入前辈法眼,更不敢劳烦前辈亲自护法。不知前辈……有何条件?”
墨老爷子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小友果然心思缜密,不像那些愣头青。不错,老夫确实有所求。”
他收敛笑容,眼神变得深邃:“老夫观小友剑意,隐隐与古籍中记载的某种上古剑道有几分神似,似乎……极其擅长隐匿、敛息,乃至……遁空?”
陈渊心中剧震!这墨老爷子竟然连《无影剑遁》的些许特质都能看出来?!
墨老爷子继续道:“老夫邀请小友,一是惜才,不忍见一块良才美玉因无人指点而走了弯路。这二嘛……老夫需要小友帮一个忙。在那废剑谷深处,有一处被极其浓郁的煞气与残念封锁的区域,据说藏有那位坐化大能遗留的某件信物。老夫尝试多次,皆因无法完全避开那无所不在的煞气感知与残念锁定,无功而返。若小友那隐匿遁空之术果真玄妙,或可助老夫潜入其中,取出信物。”
他目光坦诚地看着陈渊:“此事确有风险,那深处煞气之浓,残念之强,远超外围。小友若不愿,老夫绝不强求。但若小友答应,无论成败,老夫皆可承诺,不仅此次护法,日后小友在剑鸣镇乃至周边区域,若遇麻烦,老夫都可出面周旋。并且,老夫还可将毕生对剑道,尤其是对此地废剑煞气与残念的研究心得,倾囊相授!”
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一位深不可测的老者的庇护与剑道心得,对于此刻孤身一人、急需提升实力的陈渊来说,诱惑极大。
但风险也同样明显。废剑谷深处,连墨老爷子都多次失败,其凶险可想而知。
陈渊沉默着,大脑飞速权衡。他需要磨剑之地,需要尽快提升实力,也需要在此地站稳脚跟,获取信息。墨老爷子的提议,虽然带有目的,但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交易,而非阴谋。而且,他对自身的《无影心剑》与初步掌握的《太虚剑遁》颇有信心,尤其是在古剑坟冢经历过更恐怖的剑意洗礼后,对这废剑谷的煞气与残念,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好!”片刻之后,陈渊抬起头,眼神坚定,“晚辈愿随前辈往废剑谷一行,并尽力尝试潜入深处,助前辈取得信物!”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他早已明白的道理。
墨老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小友快人快语!那便如此说定,明日辰时,镇口石碑下汇合!”
“晚辈准时赴约。”
送走墨老爷子,陈渊关上房门,眼神深邃。废剑谷之行,或许是他离开古剑坟冢后的第一场真正考验,也是他积累资本,准备重返青云宗救人的第一步。
他抚摸着怀中那半张依旧温热的残图,感受着其中隐隐传来的、与那废剑谷方向似有似无的微弱共鸣,心中愈发确定,这剑鸣镇,这废剑谷,恐怕也隐藏着与无影剑尊传承相关的秘密。
明日,便去会一会那万千残剑的悲鸣与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