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黑水翻滚,那吞噬了侯影等人的触手缓缓沉入水中,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波纹。岸上,血刃佣兵团剩余的人面无人色,看向陈渊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期盼、怀疑,还有一丝将他推出去挡灾的隐秘心思。
鬼医桑木那绿油油的眼睛如同鬼火,牢牢锁定陈渊,干瘦的脸上带着令人不适的笑意:
“陈小友,众望所归啊。展现你真正价值的时候到了。若你能解决这黑水之灵,老夫不仅保你此行无恙,之前的事,也可一笔勾销。”他话语看似大方,实则将陈渊逼到了绝境,若不答应,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雷罡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陈三兄弟,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无法渡过这片黑水,别说任务,大家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你若真有办法,血刃团上下,感激不尽!事后定有厚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实质,压在陈渊身上。
陈渊沉默地看着那片恢复死寂,却暗藏无尽杀机的黑水。他能感觉到,水中那古老、腐朽而又强大的意志,绝非轻易能够对付。硬拼,即便动用所有兵傀和符令之力,胜负也在五五之间,而且必定暴露全部底牌。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他回想起《无影心剑》总纲中的核心要义——“斩却虚妄,照见真我”。这黑水之灵看似是实体攻击,但其核心,是否也是某种更强大的“虚妄”——由古神残留意志与磅礴能量结合形成的特殊存在?
“我可以试试。”陈渊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但需要时间,且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在我行动期间,所有人退后三十丈,不得发出任何声音,不得动用任何灵力。”
雷罡一愣,随即立刻答应:“好!都听陈三兄弟的!后退三十丈!保持绝对安静!”
佣兵们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迅速后撤,屏息凝神。
鬼医桑木绿眼闪烁,也缓缓后退,但那股锁定陈渊的气机并未完全散去,显然仍在密切监视。
岸边只剩下陈渊一人,面对无边黑水。
他并未立刻攻击,而是缓缓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无影心剑》。识海中,那柄暗沉的心剑虚影光芒内敛,却散发出愈发纯粹、凝练的意念。他将自身心神,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那片黑水延伸而去。
“嗡……”
就在他心神接触黑水的刹那,无数混乱、暴戾、充满了无尽岁月沉淀的怨恨与疯狂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他涌来!
“亵渎者……死……”
“永恒的沉眠……不容打扰……”
“神之领域……凡人……退散……”
各种扭曲的低语和画面冲击着他的意识,远比之前感受到的强烈百倍!那不仅仅是精神污染,更蕴含着一丝残存的神性威压!
陈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但他紧守灵台,暗沉心剑稳如磐石,将那些杂念一一斩灭、排斥。他并非要对抗这些意念,而是要去感知其核心,那驱动黑水之灵行动的根本指令。
“守护……遗迹……驱逐……一切生灵……”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模糊,却带着绝对权威的意念核心,被他捕捉到了!
就是它!
陈渊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暗金色光芒流转。他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意念,凝聚成一股无比纯粹、无比凝练,蕴含着“斩断虚妄、破灭执念”意境的无形之剑——心剑·斩妄!
这道意念之剑,无形无质,却比任何实体攻击都更加针对本质!它无视了黑水的物理防御,无视了那磅礴的能量,直接跨越虚空,斩向了那股驱动黑水之灵的古老守护意念!
“断!”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在陈渊的感知中,那股古老的守护意念,在他这凝聚了全部心神的一剑之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哀鸣,剧烈地波动、扭曲,然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就是现在!
陈渊心念一动,一直潜伏在影子里的那具兵傀骤然现身!但它并未攻击,而是将自身最精纯的一缕本源煞气,混合着陈渊悄然渡入的一丝源自剑魄符令的“太初剑气”意蕴,化作一道极其微小的暗金色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道意念裂痕之中!
这不是攻击,而是……“安抚”与“同化”!
以同源(煞气)降低排斥,以太初剑气(更高层次的本源力量)进行安抚与渗透!
“轰隆……”
整个黑水诡域猛然一震!那翻滚的黑水瞬间平息下来,原本充斥空间的疯狂低语戛然而止!那些蠢蠢欲动的黑色触手,在即将再次探出水面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缓缓缩回,最终彻底沉寂下去。
水面恢复了死寂,但那股针对生灵的恶意和攻击性,却诡异地消失了!
成功了?!
岸上众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陈渊闭眼站了一会儿,然后那恐怖的黑水就……安静了?
“结……结束了?”一个队员颤声问道。
雷罡死死盯着平静的水面,又看向岸边那道瘦削却挺拔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震撼与狂喜:“他……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鬼医桑木绿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陈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心剑……直接斩灭残念?!不对……更像是……暂时‘蒙蔽’或‘安抚’了守护机制……小子,你对心神的运用,简直让老夫……垂涎欲滴啊!”
陈渊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击,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他大半心神,对心剑的负荷极大。他感觉到,这种“安抚”效果并非永久,只是暂时切断了黑水之灵对外界的攻击指令,持续时间有限。
他转身,看向震惊的众人,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守护机制已被暂时压制,但时间不多。雷团长,立刻渡水!”
雷罡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再次祭出那艘辟邪骨舟(之前虽倾覆,但并未损坏):“快!所有人,分批次,最快速度渡水!”
这一次,骨舟平稳地行驶在漆黑的水面上,再无任何异状。众人怀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陈渊深不可测的敬畏,迅速而安静地渡过了这片死亡水域。
当双脚踏上对岸坚实(但同样泥泞)的土地时,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雷罡走到陈渊面前,郑重地抱拳一礼:“陈三兄弟,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血刃团最尊贵的客人!”
陈渊摆了摆手,目光却投向沼泽更深处,那里,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隐晦,却也更加吸引他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散发着无形的波动。
古神遗迹的入口,似乎不远了。
而鬼医桑木,则如同幽灵般再次靠近,绿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
“小子,老夫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等拿到遗迹里的东西,我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