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域空间内,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陈渊不知自己枯坐了多久,或许数日,或许仅几个时辰。他全力运转着《无影心剑》总纲的基础法门,引导石殿内那精纯而温和的锋锐之气,如同最细腻的砂纸,一遍遍打磨、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那缕濒临溃散的剑光雏形。
效果是显着的。虽然距离痊愈尚远,灵力也仅仅恢复了一两成,但最致命的伤势已初步稳定,那缕白金色的剑光雏形不仅稳固下来,颜色似乎更加内敛深沉,核心处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切割虚空的灵性。这得益于完整传承的高屋建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认知和掌控,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然而,这片由无影剑尊最后力量维持的剑域空间,也走到了尽头。
“嗡……”
石殿开始发出低沉的、不堪重负的嗡鸣。四壁上那些流动的剑形符文,光芒迅速黯淡、熄灭。穹顶的夜明珠也变得明灭不定。整个空间开始微微震颤,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黑色纹路,外界混乱狂暴的虚空能量气息,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时间到了……”陈渊睁开双眼,眸中一缕锐利的白金色光芒一闪而逝。他站起身,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依旧沉寂的黑色石碑,深深一揖,随即毫不犹豫地将心神沉入怀中那半张残图。
残图入手温热,其上那条被点亮的蜿蜒线条,此刻光芒更加清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同时,识海中《无影心剑》总纲微微共鸣,一段关于《太虚剑遁》最基础运用的法门浮现心头——并非长距离穿梭,而是如何将自身剑光与这残图指引相结合,进行短距离的、相对可控的虚空跃迁!
“以心御剑,以剑破虚,意图所指,身之所至……”
他默念法诀,肺腑深处那缕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剑光雏形被缓缓引出,不再是灌注双腿,而是如同蚕丝般,小心翼翼地将自身整个包裹。与此同时,他全部的心神意念,都集中在那残图指引的方向上,想象着自身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要刺破这即将崩塌的空间壁垒!
过程极其凶险!他对《太虚剑遁》的领悟仅仅是皮毛,自身状态又远未恢复,一个不慎,便可能被失控的剑光反噬,或是被空间壁垒碾碎!
但他没有退路!
“破!”
陈渊低喝一声,眼中闪过决绝!包裹周身的白金色剑芒猛地爆发,与残图指引的方向产生共振,化作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一往无前锋锐意境的流光,狠狠撞向了石殿边缘一处已然布满裂纹的虚空!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的声响!那处空间壁垒被强行撕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裂缝!裂缝之外,是光怪陆离、色彩斑斓却又充满毁灭气息的虚空乱流!
陈渊闷哼一声,感觉像是被一柄巨锤砸中胸口,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下。他不敢有丝毫迟疑,借着剑遁的余势,身形一闪,便投入了那道裂缝之中!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整个剑域空间轰然崩塌,化作无数碎片,被无尽的虚空乱流彻底吞噬、湮灭。
……
冰冷,死寂,无处不在的撕扯感。
陈渊感觉自己像是一粒被投入激流的沙子,在光怪陆离的虚空通道中身不由己地飘荡。包裹周身的白金色剑芒在进入虚空的瞬间,便黯淡到了极致,仅仅勉强维持着不散,抵御着外界那足以湮灭一切的能量侵蚀。他紧闭双眼,全部心神都用来维持剑芒的稳定,以及感应怀中残图那微弱的指引。
残图散发出的温热,成了这无尽冰冷与混乱中唯一的坐标。他如同一个盲眼的舟子,凭借着手中唯一的罗盘,在狂暴的海洋中挣扎,努力调整着方向,向着那冥冥中的目的地靠近。
虚空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陈渊的意识在极度的消耗与痛苦中渐渐模糊,仅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剑芒彻底溃散之际——
怀中那半张残图,毫无征兆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甚至烫得他胸口皮肤一阵刺痛!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剑域空间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锋锐苍茫之气,透过残图,如同涓涓细流般,主动涌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识海!
“这是……?!”陈渊猛地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这股苍茫之气,与他修炼的庚金剑气同源,却更加原始、浩瀚!它并非狂暴地冲击,而是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滋养着他受损的根基,温养着他那缕微弱的剑光,甚至连《无影心剑》总纲的运转,都因此变得更加顺畅了一丝!
残图之上,原本模糊不清的那些山川地形线条,此刻竟如同被重新描绘一般,变得清晰了不少!尤其是那条指引方向的蜿蜒主线,光芒大放,指向性前所未有的明确!甚至,在残图边缘,原本焦黑断裂的地方,隐隐浮现出了一些全新的、极其细微淡薄的线条虚影,仿佛在自行修复、补全!
这残图……并非简单的路引!它本身,就是一件与无影剑尊传承息息相关的异宝!它能在虚空中感应并汲取某种本源剑气,反哺持有者,甚至……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这个发现,让陈渊精神大振!他连忙收敛心神,一边继续艰难地维持剑芒,抵御虚空乱流,一边尝试着更加主动地去沟通、引导那股自残图中涌出的苍茫剑气。
过程依旧凶险,但有了这股意外出现的本源剑气支撑,他如同在沙漠中遇到了甘泉,状态竟然奇迹般地稳住,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好转!
他顺着残图指引的方向,在无尽的虚空中漂流。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那永恒不变的混乱斑斓色彩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稳定的银色光点!
那光点,在残图的感应中,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
“出口……或者是……目的地!”陈渊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他强提最后的精神,催动剑芒,向着那银色光点,奋力冲去!
越是靠近,那银色光点越大,逐渐化作一个旋转着的、稳定的银色漩涡,散发出与秘境出口相似、却更加古老玄奥的空间波动。而怀中残图的灼热与那苍茫剑气的涌出,也达到了顶峰!
终于!
“咻——!”
包裹着白金色剑芒的身影,如同归海的溪流,一头扎进了那银色漩涡之中!
强烈的空间转换感再次袭来,伴随着一阵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晕眩。
当陈渊双脚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那股无处不在的虚空撕扯感骤然消失时,他一个踉跄,差点软倒在地。他勉强稳住身形,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带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空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青云宗,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景象。
这是一片荒凉、死寂、仿佛被遗忘了无数岁月的戈壁。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见不到日月星辰。脚下是暗红色的、布满裂纹的坚硬土地,零星生长着一些枯黄扭曲的怪异植物。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暗色山脉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极其稀薄、却无比精纯古老的庚金锐气!这里的灵气异常稀薄,但那种锋锐的庚金之气,却无处不在,只是仿佛被某种力量禁锢着,难以直接吸纳。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一座高达百丈、通体漆黑、仿佛由无数把断裂古剑堆积熔铸而成的巨大剑碑,如同一位沉默的远古巨人,巍然矗立在戈壁中央,直指灰色的天穹!剑碑之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与各种兵器劈砍的裂纹,一股亘古、苍凉、悲壮而又无比锋锐的剑意,如同实质般笼罩着这片天地!
仅仅是望上一眼,陈渊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神魂震颤,识海中的心剑虚影更是发出了近乎哀鸣般的剧烈震颤,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这里……是哪里?
残图指引的终点,就是这座恐怖的剑碑吗?
陈渊握紧手中依旧散发着温热与苍茫剑气的残图,望着那座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与杀伐的黑色剑碑,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无尽的疑惑。
新的险地,新的谜团。
但直觉告诉他,这座剑碑,与他得到的无影剑尊传承,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的虚空漂流暂时结束,但在这片未知而危险的戈壁,在这座神秘的剑碑之下,新的挑战与机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