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给废品站披上一层柔和的金纱。陈凡正在指挥工人将一批刚处理好的金属料装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不确定的声音:
“凡子?”
陈凡身体一僵,缓缓转身。站在废品站门口的,是他的大学室友赵磊。赵磊穿着一身笔挺的衬衫西裤,手里拎着公文包,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目光在陈凡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和身后的废品堆之间来回移动。
“赵磊?”陈凡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擦了擦手走过去,“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赵磊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去你原来的出租屋找你,房东说你搬到这里了。可是...”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堆积如山的废品,“你怎么真在干这个?”
这时,林晓雪从屋里出来,看到有陌生人,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不安地整理了一下工作服。赵磊看到她,眼神更加复杂。
陈凡却坦然自若,对林晓雪招招手:“晓雪,这是我大学同学赵磊。”又转向赵磊,“这是林晓雪,我同事。”
“你、你好。”林晓雪小声打招呼,脸颊微红。
赵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把陈凡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凡子,你到底怎么回事?就算一时找不到工作,也不用...不用来这种地方啊!”
陈凡平静地看着老友:“这里怎么了?”
“这里...”赵磊环顾四周,声音里带着痛心,“这里是收破烂的地方!你是我们系的高材生,教授最看好的学生,怎么能...”
“赵磊,”陈凡打断他,“人各有志。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好?”赵磊几乎要叫出来,“你看看你现在!满身油污,住在这么个地方...”
“我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偷不抢,有什么不好?”陈凡的语气依然平静,但目光坚定。
两人对峙时,老林闻声赶来。看到赵磊的打扮,他立即明白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但还是热情地招呼:“是小陈的同学啊?来来来,屋里坐。”
赵磊勉强压下情绪,跟着走进简陋的办公室。看着斑驳的墙壁和简陋的家具,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凡子,我知道你家里困难。”赵磊苦口婆心,“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啊!这样,我去跟我爸说说,让你去他公司上班。虽然刚开始工资不会太高,但总比...”
“赵磊,”陈凡给他倒了杯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真的很好。”
“好?哪里好?”赵磊忍不住提高音量,“你看看你这环境!再看看你穿的!我记得你以前最在意形象的...”
“以前是以前。”陈凡笑了笑,“现在我更在意的是,能不能靠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
他指着窗外的设备:“那台新设备,是我参与选购的。这个月,我们站的利润比上个月翻了一倍。我父亲的医药费,就是靠在这里工作赚来的。”
赵磊愣住了:“医药费?叔叔他...”
“手术很成功,快出院了。”陈凡说,“要不是在这里工作,我可能到现在还凑不齐手术费。”
赵磊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可是...可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为什么不是?”陈凡反问,“这个行业前景很好,我们正在探索新的商业模式。而且...”他看了一眼正在门外忙碌的林晓雪,“这里的人对我很好。”
赵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晓雪正在认真地记录着什么,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那一刻,赵磊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吧,”他终于妥协,“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爸公司正好有一批废料要处理,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凡眼睛一亮:“什么类型的废料?”
“主要是金属边角料,还有一些废旧设备。”赵磊说,“本来是要卖给常合作的那家的,但如果你有兴趣...”
“有兴趣!”陈凡立即说,“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现在就行,我正好要回公司。”赵磊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不过...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陈凡看了看自己沾满油污的工作服,笑了:“就这样吧,这才是真实的我。”
去赵磊父亲公司的路上,赵磊几次欲言又止。等红灯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凡子,那个女孩...你们...”
“晓雪是个好姑娘。”陈凡简单地说,“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和她父亲收留了我。”
赵磊点点头,没再追问。
赵磊父亲的公司规模不小,整洁的厂区与废品站形成鲜明对比。看到陈凡的打扮,前台小姐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在赵磊的介绍下,还是客气地带着他们去了仓库。
仓库里堆放着各种金属边角料和设备零件。陈凡仔细检查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赵总,”他对闻讯赶来的赵父说,“这批货我们要了。而且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父对儿子的这个同学很感兴趣:“你说。”
陈凡拿起几块不同的金属料:“这些边角料如果按材质精细分类,价值能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比如这块不锈钢和这块普通钢材,混在一起卖只能按低价,分开卖价格就差很多。”
赵父若有所思:“有道理。但分类需要人工,成本也不低。”
“我们可以负责分类,”陈凡说,“而且不需要额外收费。分类后多卖的钱,我们按比例分成即可。”
这个方案让赵父很感兴趣:“具体怎么操作?”
陈凡详细解释了他的想法:由他们派人在现场进行分类,分类后的不同材料分别计价,增值部分双方按约定比例分配。
“这样一来,贵公司不需要增加人手,却能获得更高收益。”陈凡总结道。
赵父赞赏地点头:“年轻人很有想法!就按你说的办!”
谈妥细节后,赵磊送陈凡出门。临别时,他真诚地说:“凡子,今天我算是服了。你比在大学时更有魄力了。”
陈凡笑笑:“环境改变人。”
回到废品站,老林和林晓雪立即围了上来。
“怎么样?”老林关切地问。
陈凡把合同拿出来:“谈成了。而且是个长期合作。”
看到合同上的数字,老林激动得手都在抖:“这...这一单就够我们干半个月的了!”
林晓雪则注意到陈凡眉宇间的疲惫,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热饭。”
晚饭时,废品站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老林破例开了瓶酒,连一向节俭的林晓雪也多做了两个菜。
“小陈啊,”老林举杯,“今天你这同学来得值!这一单生意,顶我们平时干好久!”
陈凡却保持冷静:“林叔,这只是开始。我们要借这个机会,开发更多企业客户。”
“你说得对!”老王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我认识几个厂子的负责人,明天就去联系!”
看着大家热情高涨的样子,陈凡心里暖暖的。三个月前,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废品站找到归属感。
饭后,陈凡在院子里查看设备。林晓雪悄悄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洗好的苹果。
“今天...你同学没说什么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陈凡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温和地说:“赵磊人很好,他理解我的选择。”
林晓雪松了口气,随即又低下头:“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怎么会?”陈凡认真地看着她,“晓雪,你要记住,靠自己的劳动生活,从来都不丢人。丢人的是那些看不起劳动的人。”
林晓雪抬起头,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谢谢你,陈凡。”
这一刻,陈凡清楚地意识到,他对这个善良坚韧的姑娘,已经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
深夜,陈凡在笔记本上记录今天的工作。写到赵磊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道:
“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你的处境而看轻你。今天赵磊的到来,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在这个被很多人轻视的地方,我找到了尊严和价值。”
合上笔记本,他望向窗外。废品站在夜色中安静地运转着,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持和希望的故事。
而他和林晓雪的故事,也在这个特别的夜晚,悄然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