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握着那支笔管冰冷、仿佛还残留着他指温的英雄牌钢笔,站在菌种厂办公室那扇熟悉的、油漆剥落的木门前。门内,是刚刚签署完毕、墨迹未干的菌种厂转让协议。门外,是初秋傍晚微凉的空气,带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没有预料中的撕心裂肺。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重的、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的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几乎无法挺直脊梁。
他卖了。
他真的把顾家三代人赖以生存、视为命根子的菌种厂,卖给了“鼎盛农业”。二十万现金,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脚边那个崭新的、散发着皮革和钞票油墨混合气味的黑色手提箱里。这箱子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
父亲顾大海那绝望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哭嚎声,仿佛还在他耳畔回响,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和砖墙的苍凉与悲怆。那声音像一把钝锯,反复切割着他仅存的理智。
“安子!安子!你糊涂啊!那是你爷!你爹!俺们几辈人的心血啊!那是咱家的根!根啊!!”父亲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指甲缝里渗出血丝,浑浊的老泪纵横,每一道皱纹里都刻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无法挽回的痛楚。他佝偻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垮塌。
顾安不敢回头再看父亲一眼。他怕自己会崩溃,会反悔,会冲回去撕掉那份用祖业换来的“卖身契”。他只能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离开了那扇承载了太多记忆和痛苦的厂门。
“哥……”
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顾然。她不知何时被王强搀扶着,挣扎着挪到了门口。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闪烁着倔强光彩的大眼睛,此刻盛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还有一种让顾安心脏骤缩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她看着顾安,又看看他手里那个刺眼的钱箱,身体无法抑制地晃了晃,全靠王强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她没有哭喊,没有质问,只是那样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那眼神,比父亲的哭嚎更让顾安心如刀绞。
王强扶着顾然,目光复杂地看着顾安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神里有担忧,有理解,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对未来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知道顾安为什么这么做,为了躺在医院里命悬一线的顾然(虽然用户要求跳过医院片段,但此处需要一笔带过交代顾然病情的严重性)。可这代价……太大了。大到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他更清楚,自己欠老黑的那笔要命的债,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眼前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炸得粉身碎骨。
顾安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看到妹妹那双眼睛,就会彻底失控。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停在厂门口的那辆破旧的面包车——那是王强借钱买来送货的,如今是他们仅有的交通工具。
“上车!”顾安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王强默默地将几乎虚脱的顾然小心地扶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顾大海被邻居搀扶着,依旧瘫坐在厂门口的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纸协议一同被抽走了。
面包车发动,发出沉闷的嘶吼,排气管喷出一股浑浊的尾气。顾安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熟悉的厂门,以及门前那个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身影佝偻得不成样子的父亲。菌种厂的招牌在夕阳余晖下显得黯淡无光,像一个巨大的句号,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车子驶离了厂区,将那片承载着太多欢笑、汗水、争吵和绝望的土地,连同那令人窒息的悲伤,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车窗外,田野的风呼啸而过,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车厢内死一般的沉寂。
顾然蜷缩在后座角落,头靠着冰冷的车窗玻璃,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脆弱的阴影。她太虚弱了,刚才的强撑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此刻终于支撑不住,陷入了昏沉的半睡半醒状态。但即使在昏睡中,她的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王强坐在她旁边,身体绷得笔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又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昏睡的顾然和前面开车、如同石雕般沉默的顾安。他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老黑那张狰狞的脸和阴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知道,麻烦,很快就要来了。
顾安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坑洼不平的土路,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方向盘冰冷的触感仿佛是他此刻唯一的支点。他不敢去看脚边那个钱箱,那刺目的红光如同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二十万……然然的救命钱……可这钱,是用顾家的根换来的!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愧疚、愤怒、无助和自我憎恶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
“嘎吱——”
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的乡道上突兀地响起!面包车猛地停下,巨大的惯性让后座的顾然和王强都猝不及防地往前一冲!
车头前方,三辆黑色的、明显价值不菲的越野车如同蛰伏的野兽,无声无息地停在路中央,将狭窄的乡道堵得严严实实!车门打开,几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肌肉虬结、剃着寸头或留着板寸的男人鱼贯而下。为首一人身材格外高大壮硕,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眼神阴鸷,嘴里叼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蒂,正是老黑!
他身后跟着的四五个人,也个个面色不善,眼神凶狠,无声地围拢过来,堵住了面包车所有可能的退路。空气瞬间凝固,充满了火药味。
顾安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老黑!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冲着王强来的!他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镜子里,王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收缩!王强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老黑吐掉嘴里的烟蒂,用锃亮的皮鞋底狠狠碾灭,然后慢悠悠地踱步到面包车驾驶座旁,微微弯腰,那张带着刀疤、充满压迫感的脸凑近车窗玻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戏谑的冷笑。
“哟?这不是咱们的顾大老板吗?”老黑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听说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二十万现金?啧啧啧,发财了啊!”
他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车内,精准地落在了顾安脚边那个黑色的手提箱上,贪婪和凶残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他的目光又转向后座,看到了昏睡的顾然和面无人色的王强。
“王强,”老黑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你小子挺能躲啊?欠钱不还,还敢玩消失?怎么,以为攀上刚发财的兄弟,就能把老子这茬揭过去了?”
王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顾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知道,今天这事,躲不过去了。他推开车门,走下车,站在老黑面前。虽然身形不如老黑魁梧,但他努力挺直脊梁,眼神冰冷地迎向对方那充满压迫的目光。
“黑哥,”顾安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强子欠你多少钱?”
“呵,终于有个能喘气的出来说话了?”老黑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顾安,眼神充满了轻蔑,“本金五万,拖了三个月,利滚利,现在……”他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在顾安眼前晃了晃,“二十万!一分不能少!”
二十万?!
王强在车内听到这个数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当初明明只借了五万,才三个月怎么就翻到了二十万?!这比抢银行还狠啊!
顾安的心也猛地沉到了谷底!二十万!他刚刚拿到手的、准备救顾然命的二十万!他看了一眼老黑身后那几个虎视眈眈的打手,又看了一眼车里虚弱的顾然和惊恐的王强。一股冰冷的绝望和强烈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黑哥,你这利息……是不是太高了点?”顾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高?”老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的刀疤扭曲着,显得更加狰狞,“我老黑的规矩就是这样!白纸黑字,王强自己按的手印!怎么?想赖账?”他猛地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顾安脸上,浓重的烟味和一股彪悍的凶戾之气扑面而来,“还是说,你觉得你刚卖了厂子,兜里揣着二十万,就敢跟我叫板了?!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威胁!身后的几个打手也向前逼近一步,摩拳擦掌,眼神不善地盯着顾安。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固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顾安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看着老黑那双充满暴戾和贪婪的眼睛,又看看车里那个象征着他牺牲一切才换来的钱箱。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老黑和他的人立刻就会动手!不仅钱保不住,他和王强、甚至虚弱的顾然,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怎么办?!难道要把救命的钱拱手送给这个吸血鬼?!
就在这千钧一发、顾安几乎要被逼入绝境之际!
“嘀嘀——嘀嘀嘀——”
一阵清脆而急促的手机铃声,如同救命的号角,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
铃声是从顾安口袋里传出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老黑皱紧了眉头,凶狠的目光扫向顾安的裤兜。
顾安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深吸一口气,在老黑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缓缓掏出了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老黑。老黑眼神阴鸷地盯着他,没有阻止,但那种无声的威胁如同实质的枷锁。
顾安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急促和神秘的声音:“顾安?菌种厂的顾安?”
“是我。你是?”顾安的心猛地一紧。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别管我是谁!”对方语速飞快,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人听见,“听我说!你那份合同!鼎盛农业!他们签的字有问题!合同里埋了雷!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好好经营菌种厂!他们要的是地!是你们顾家那块地皮!签完字,他们立刻就会把厂子推平!你要是不信,现在立刻去厂子后面靠近河滩的那片仓库看看!快!晚了就来不及了!记住,别声张!”电话那头的人一口气说完,不等顾安有任何反应,“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起。
顾安拿着手机,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电话里那个神秘人急促的话语在疯狂回响!
合同!签字有问题!埋了雷!要的是地!推平厂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鼎盛农业……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出手“阔绰”的李总……骗局?!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顾家那块祖传的地皮来的?!他们根本没想要菌种厂!他们要的是地!签完字就要推平?!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欺骗的巨大愤怒和恐惧,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想起签字时,李总那看似温和实则意味深长的笑容,想起他催促签字时的急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出卖的,不仅仅是一个厂子,更是顾家祖祖辈辈安身立命的根!而对方,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要彻底毁掉它!
“喂!小子!你他妈发什么呆?!”老黑不耐烦的咆哮声如同炸雷在耳边响起,将顾安从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惊醒!
顾安猛地抬头,看向老黑那张充满威胁的刀疤脸,又看看车里那个装着“卖地钱”的箱子。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燃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和恐惧,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看向老黑,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和强硬:
“黑哥!二十万!我现在可以给你!”
此话一出,不仅老黑和他身后的打手愣了一下,连车里的王强都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安!
顾安没等他们反应,指着脚边的钱箱继续说道:“但是!这钱,我现在不能给你!我需要它去办一件更要紧的事!关乎我顾家生死存亡!关乎我妹的命!”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给我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我亲自把钱送到你手上!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如果三天后我拿不出钱……”顾安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我的命,你随时来取!我顾安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空气,再次凝固了。
老黑眯起眼睛,那双阴鸷的三角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强硬、甚至敢跟自己谈条件的年轻人。顾安的眼神里充满了豁出去的疯狂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和他印象中那些被逼债时只会跪地求饶的软蛋完全不同。
“三天?”老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怀疑和威胁,“小子,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你这条贱命?”
“就凭我顾安的名字!”顾安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一字一句道,“我顾安虽然没本事,但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说三天后给你,就三天后给你!你要是信不过……”他猛地一指身后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这辆车!是我兄弟强子的!值不了几个钱,但可以先押给你!三天后,要么我带着钱来赎车!要么,你连人带车一起砸了!我绝无二话!”
王强在车里听到顾安的话,身体猛地一震!那辆车,是他最后的财产,是他谋生的工具!但他看着顾安决绝的背影,看着昏睡的顾然,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下车,站到顾安身边,对着老黑嘶声吼道:“黑哥!安哥说话算话!三天!就三天!要是还不上!我王强这条命也押给你!随你处置!”
兄弟俩并肩而立,虽然一个面色苍白恐惧未消,一个强自镇定却难掩眼底的疯狂,但那股豁出一切的惨烈气势,竟让老黑和他身后的打手都微微动容。
老黑的目光在顾安和王强脸上来回扫视,又看了看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最后落在了那个黑色的钱箱上。他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像是在权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般漫长。
终于,老黑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好!顾安,老子就信你一次!给你三天!记住你说的话!”他猛地伸手,指向王强,“这三天,这小子得跟我走!算是个人质押在我这儿!三天后,你拿钱来换人!要是敢耍花样,或者钱不到位……”他阴冷的目光扫过顾然所在的汽车后座,“后果,你们清楚!”
说完,他身后的一个打手立刻上前,一把扭住了王强的胳膊!王强身体一僵,脸色更加惨白,但他咬着牙,没有挣扎,只是用眼神示意顾安快走!
顾安看着王强被扭住,心在滴血!但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的转机!他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三天!说到做到!”
老黑冷笑一声,不再看顾安,挥了挥手。手下的人粗暴地将王强推搡着押向其中一辆越野车。老黑又看了一眼顾安脚边的钱箱,眼神里带着贪婪和警告,最终也转身上了车。
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掉头绝尘而去,卷起漫天尘土,迅速消失在暮色渐浓的乡道尽头。
尘土落定,荒凉的乡道上只剩下顾安孤零零地站在破旧的面包车旁。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无比萧索。他脚边是那个装着二十万“卖命钱”的手提箱,而他的兄弟,为了给他争取这三天时间,被押走了。
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冷汗浸透了后背,晚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三天!
他只有三天时间!
这三天,他必须查清楚鼎盛农业的阴谋,阻止他们推平菌种厂!同时,他还必须找到办法,凑够二十万……不,是四十万!他要救顾然,还要救王强!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压力如同山岳般轰然降临!但他没有时间崩溃。
顾安猛地直起身,眼神在短暂的迷茫后,迅速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着火焰的决绝所取代!他弯腰提起那个沉重的钱箱,拉开车门,将箱子重重地扔在副驾驶座上。
他发动引擎,面包车发出沉闷的嘶吼。
他没有去医院,而是猛地一打方向盘,调转车头,朝着刚刚离开不久的菌种厂方向,疾驰而去!轮胎摩擦着粗糙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要去验证那个神秘电话的真伪!他要亲眼去看看,那个靠近河滩的仓库!鼎盛农业……李总……如果真的如那人所说……
顾安的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大地。面包车如同一头负伤的野兽,咆哮着冲破了越来越浓的黑暗,朝着那个可能埋葬了顾家最后希望的地方,不顾一切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