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他独自一人接了家族发布的清剿任务,目标是一头盘踞在黑风岭多年的炼气二层妖兽“铁背苍狼”。他筹备了许久,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料到那畜生竟在临死前突破,实力大涨。一场血战下来,他虽成功斩杀了妖兽,自己也落得个灵力耗尽、浑身浴血的下场。
他甚至来不及处理妖兽的尸体,只草草取了价值最高的狼丹,便想寻个隐蔽之处疗伤。可偏偏就在这时,两名气息不善的散修,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悄无声GI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位道友,收获不小啊。不如……分我们兄弟一杯羹?”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恶战。他本就状态不佳,强撑着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底牌,才从两名同阶修士的围攻中拼出一条生机,狼狈遁逃。
他已经不辨东西,不知自己究竟逃了多远。只记得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远,而眼前的林木则开始天旋地转。肺部如同被火焰灼烧,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意识在疯狂的失血和力竭中,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昏迷前的那一幕,是两张因为错失猎物而变得扭曲、愤怒的脸,以及……一片彻底的黑暗。
没想到,再次体验这种感觉,竟是自己的死期。
老张蓦地脑袋一沉,那颗花白的头颅重重地耷拉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过。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彻底熄灭了,浑浊的瞳孔倒映着密室顶上那冰冷的灵石,再无半分神采。
他死了。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那一道道从他七窍中被抽离出来的血线,非但没有因为他生命的终结而停止,反而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变得更加汹涌、更加狂暴!
“滋……滋滋……”
诡异的声响在死寂的密室中回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刺耳。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蚂蝗,正贪婪地钻进这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里,疯狂地吸食着他残存的血肉精华。
那悬浮在半空中的血色球体,在得到这股新的“养料”注入后,开始以一种更加恐怖的速度膨胀!
之前只是木瓜大小,此刻却像被吹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涨大,很快就突破了人头大小,并且还在继续!
最终,它定格在了约莫篮球般大小的体积上。通体暗红,深邃得如同凝固的血珀,表面不再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盘根错节的纹路。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内部仿佛有一颗邪恶的心脏在缓缓搏动,每一次跳动,都让周围的光线发生诡异的扭曲。
这已经不是什么“宝珠”了,这分明是一颗孕育着无边邪恶与死亡的魔胎!
而比这颗血球更令人感到惊恐的,是作为“原材料”的那具尸体。
随着血线源源不断地从老张身上凝聚,他那本就干瘦的身体,开始了肉眼可见的萎缩。
皮肤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和血色,迅速变得蜡黄、干枯,紧紧地贴在了骨骼上,显现出下面每一根骨头的清晰轮廓。肌肉组织像是被蒸发了一样,快速地塌陷下去,四肢变得如同枯槁的树枝。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具还算正常的尸体,就彻底变成了一具皮包骨头的灰白色干尸!那模样,比在沙漠里风化了百年的枯骨还要骇人!
“嗬……嗬……”
那名壮硕的中年修士和清瘦的年轻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不断渗血的皮囊,再从一具尸体,变成一具被榨干的“人干”。
这超越了他们认知极限的恐怖,像一把无形的重锤,将他们最后残存的理智,彻底砸得粉碎。他们甚至连哀嚎都发不出来,只能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张着嘴,徒劳地抽动着,眼中除了无尽的恐惧,再无他物。
整个密室,除了那诡异的“滋滋”声,便只剩下这两人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然而,在这片极致的恐惧氛围中,却有一道不和谐的视线,落在了那具干尸之上。
角落的阴影里,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方,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看着那具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干尸,又抬头看了看那颗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妖异红芒的巨大血球,脸色在惨白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有些难看。
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紧紧地皱了起来。
作为陈家的核心子弟,他见过的血腥场面不计其数,亲手结果的性命也不在少数。严刑拷打,对他而言更是家常便饭。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坚如磐石,不会再为任何场面所动。
可是眼前这一幕……
这已经不是杀人,也不是酷刑了。这是一种……亵渎。一种对生命最根本的践踏与掠夺。将一个修士毕生的精华,连同他的血肉、他的尊严,一丝不剩地榨取出来,炼化成一颗邪异的珠子。
这手段,比传说中的魔道妖人,还要歹毒,还要诡异!
陈方的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寒意。这股寒意并非来自眼前的尸体,而是来自他身前不远处,那个依旧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满意笑容的堂兄——陈三。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三族兄,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令人恐惧。
陈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他伸出手,那颗篮球大小的血元魔胎便缓缓飘落,悬停在他的掌心之上。他细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轻声赞叹道:
“完美……比预想中的效果还要好。看来,这铁家的修士,一身精血倒是颇为雄厚。”
他转过身,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向已经面如死灰的陈方,将手中的血球微微一扬,语气轻快地问道:
“怎么样,陈方?我这门功法,还入得了眼吧?”
陈方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可那紧锁的眉头却不是一时半会能舒展开的。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三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眼底深处,却似乎有一丝冰冷的、探究的意味,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