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寿看着刘民那副重获新生、仿佛连灵魂都在发光的虔诚模样,嘴角的弧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扩大,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戏谑之色重新变得浓郁起来。
他没有去扶刘民,只是懒洋洋地靠回椅背,端起那半杯残酒,对着杯中摇曳的月影,轻轻吹了口气,吹散了一池月光。
“先别急着谢我。”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向刘民刚刚燃起的熊熊烈火,“我给你指的这条路,不过是我自己闲来无事时的胡思乱想,当不得真。”
王寿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那玩味的表情里,竟是多了一丝淡淡的嘲弄,也不知是在嘲弄谁。
“况且,我估计这条路……应该没什么作用。”他话锋陡然一转,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就剪断了刘民所有的幻想,“如果炼体这条路真能走通,当年那个人,早就去了。”
“谁?”刘民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问道。
“陈方。”王寿随口吐出一个名字,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院中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刘民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直接宣判他刚刚找到的这条生路的死刑。
“结果呢?”王寿自问自答,嗤笑一声,“结果,他花了十年,将灵力精纯了六七次之多。可又有什么用呢?”
王寿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脸色再度变得煞白的刘民,一字一顿地总结道:“一条被无数前人验证过的死路,你觉得,凭什么你能走通?”
一番话,如同一场兜头的冰雪风暴,将刘民心中那点可怜的火苗,彻底掩埋。
是啊,连陈家那样的势力,精心培养出的天才,都失败了。他刘民,一个无根无萍的散修,又凭什么能创造奇迹?
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水般涌来,但他这一次,却没有被击垮。
或许是先前经历的绝望太多,他的心脏已经被锤炼得足够坚韧。刘民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份不甘与失落压下。
死路吗?或许吧。但对他而言,这已经是能看到的、为数不多的“路”了。
刘民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王寿的话,他信,但不会全信。那个陈方失败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失败。可不管怎么说,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条虚无缥缈的路上,无异于一场豪赌。
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看来,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刘民在心中默默盘算。
这炼体之法,可以作为一条隐藏的暗线,私下里慢慢尝试。而明面上,自己真正的出路,或许……还在“护脉丹”上。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几道身影——花翎姗,还有蓝山镇的那些散修。
……如果自己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比如用大量的灵石,或者用自己炼制的法器去换,有没有可能从他们那里换来一颗护脉丹?
希望渺茫,但终归是一条路子。
想通了这些,刘民眼中的死灰之色渐渐退去,重新恢复了清明与坚定。他知道,自己现在最缺的不是方法,而是实力,以及能够换取资源的……本钱!
似乎是察觉到了刘民心境的变化,王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打不垮、压不倒的韧性。
“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王寿站起身,踱步到刘民身边,伸手指了指他腰间那个破旧的储物袋,“想在修仙界活下去,靠的不是胡思乱想,是实实在在的本事。”
说着王寿开始演示。
王寿并指如剑,虚空一点,一缕精纯的灵力没入炼器炉,那炉中的火竟瞬间变得如同一汪碧绿的潭水,安静而温顺,炉内的温度却在稳定地攀升。
“还有这符文,‘锐金符’不是这么画的!你这笔锋,软弱无力,灵力节点模糊不清,刻出来的法器,锋锐之气十不存一!真正的锐金符,讲究的是一气呵成,其意在笔先,其势可断金……”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拿起一块废铁,指尖灵光闪烁,瞬息之间,一道玄奥而锋利的符文便烙印其上。那块普通的废铁,竟凭空多了一股让人皮肤发寒的锐气!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王寿仿佛变成了一位最严苛的师长,不断地指点着刘民炼器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从控火法门,到材料配比,再到十几种最常用基础符文的正确铭刻方式和其中的诀窍。
而刘民的表现,则让王寿越来越心惊。
这个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炼气修士,拥有着一种近乎可怕的悟性。
无论多么复杂晦涩的技巧,王寿往往只需提点一句,刘民便能立刻抓住其中的关键,稍加尝试,便能做得八九不离十。一些王寿自己都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掌握的小窍门,刘民甚至能当场举一反三,做得比他预想中还要好!
王寿脸上的玩味和戏谑,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看着那个在灵火前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的年轻身影,眼神变得无比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欣赏,甚至是一丝嫉妒的情绪。
在他看来,只有像刘民这样真正拥有天赋的“聪明人”,才配享有更多的资源。而不是像他家族中那些脑满肠肥、只知依靠血脉和丹药堆砌修为的废物!那些人,才是修仙界真正的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