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民站在院中,目送那仆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直到那匆匆的脚步声也再不可闻,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没有立刻进入厢房,而是先绕着这不大的院子走了一圈。天井的青石板缝隙里长着几缕青苔,角落的石桌石凳布满灰尘,甚至能看到细密的蛛网。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腐朽与潮湿气味,混杂着远处飘来的不知名花香,形成一种奇异的调和。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寻常得让他心中的警铃越发响亮。
“丁等炼丹师……”刘民摩挲着下巴,眼神深邃,“这陈家,怕是没那么容易待下去。与其揣测那些上位者的心思,不如先壮大自身。”他深知,无论在何处,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尤其是现在,自己顶着一个“刘三”的假身份,又被陈三、陈方那等级数的人物关注,若无自保之力,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此处,刘民不再迟疑。他走入正对院门的主厢房,房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仅此而已。他从灵兽袋中放出寻踪鼠,让其在一旁警戒。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怀中取出了两枚玉简。一枚色泽偏暗,触手略带一丝金属的冰凉,正是记载着《凝兵诀》的玉简;另一枚则呈现淡淡的青碧色,散发着微弱的草木生机,乃是《灵目术》。这两门法术,都是他当初在铁家宝库中,用那仅有的贡献点兑换而来。
“先《凝兵诀》。”刘民心中暗道。这门法术对他而言,与磷火配合,能出其不意,是眼下最快提升即战力的手段。
他将那枚暗色玉简贴在眉心,神识沉入其中。刹那间,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与图案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详细阐述了如何调动体内灵气,将其高度压缩凝炼,最终化为有形兵刃的法门。这《凝兵诀》的原理并不复杂,关键在于对灵气的掌控精度和灵气本身的精纯度。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刘民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玉简中的所有信息,他已尽数记下。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简,没有丝毫犹豫,右手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轻响,那枚承载着《凝兵诀》的玉简在他掌心化为齑粉,簌簌落下,不留半点痕迹。在这陈家之内,任何与铁家有关的东西,都可能成为致命的隐患。他必须将一切可能暴露自己来历的线索,都消弭于无形。
“《凝兵诀》……此法对灵气精纯度要求颇高。”刘民盘膝坐于床上,心中默默回忆着功法要诀,“灵气越是精纯,凝聚出的兵器便越是坚固锋利,威力也越大。若灵气驳杂,则凝聚出的兵器不仅质地疏松,不堪一击,甚至可能在催动时自行溃散。”
他暗自思忖:“当初选择它,正是看中了它与磷火的契合。磷火附着于实体兵刃之上,更能发挥其诡谲难防的特性。想来这《凝兵诀》在铁家恐怕并不怎么受待见。否则,这等实用的法术,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我兑换到。”
摒除杂念,刘民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开始按照《凝兵诀》的心法运转体内灵力。他体内的灵力,经过多次精纯,本就比寻常修士精纯不少。此刻按照特定的轨迹在经脉中流转,一丝丝灵力被抽取出来,在他的刻意压缩下,开始朝着指尖汇聚。
这是一个极为耗费心神的活计。灵力在他指尖微微颤动,起初只是一团模糊的光晕,随着他不断注入灵力并加以压缩,那光晕渐渐开始有了实质感,颜色也从透明逐渐变得带上了一丝金属的冷硬光泽。
“凝!”刘民心中低喝一声。
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那团灵力猛地收缩,最终化作一枚约莫寸许长短,形似短针的微小金属雏形,但形态极不稳定,边缘还在微微波动,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不行,压缩得还不够,灵力输出的控制也不够稳定。”刘民眉头微蹙,散去指尖的灵力,又重新开始。
一次,两次,三次……
小小的卧房内,只有刘民均匀的呼吸声和灵力运转时细微的“嗡嗡”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转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嗤!”
随着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刘民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凭空出现了一枚约莫三寸长短,尾指粗细的黝黑铁锥。这铁锥通体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幽光,表面虽然略显粗糙,但已然具备了实体兵器的基本形态,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刘民屈指一弹,那铁锥“叮”的一声撞在桌角,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桌角被磕出了一个小小的凹痕。
“勉强达到了寻常铁器的硬度。”刘民感受着经脉中传来的丝丝胀痛,心中暗道,“以我目前的修为,经脉尚不能承受更高强度的灵力压缩和输出,否则这兵器的硬度还能再提升一两个档次。不过,对付寻常修士,出其不意之下,应该也够用了。”
他心中念头一动,右手掌心向上摊开,灵力再次运转。这一次,他同时催动《凝兵诀》,只见他掌心光芒连闪,八根与先前一般无二的黝黑铁锥凭空浮现,静静地悬停在他的掌心之上,锥尖闪烁着危险的寒芒。
“很好。”刘民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心念再动,一缕苍白色的火焰自他掌心升腾而起,正是那许久未曾动用过的磷火。
“去!”
随着他一声低喝,那苍白的磷火如同活物一般,迅速蔓延开来,精准地附着在了每一枚铁锥的锥尖之上。“噗噗噗”几声轻响,七八枚铁锥的尖端,尽数燃烧起苍白的火焰,火光跳跃,将这简陋的房间映照得忽明忽暗。
那苍白磷火附着于黝黑铁锥尖端,宛如鬼魅的引魂灯,在昏暗的房间内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刘民的眼神锐利如鹰,盯着掌心那九枚蓄势待发的“夺命符”。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初试成功的些微激动,神识微动,控制着其中一枚铁锥。
“咻!”
破空声尖锐刺耳,一道黑影夹杂着惨白的焰尾,如毒蛇出洞般直射向房间角落的青石地面。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坚硬的青石板竟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洞穿!铁锥没入大半,只留下寸许的尾部露在外面,而锥尖附着的磷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燃料,在孔洞边缘“滋滋”地燃烧起来。
刘民瞳孔微微一缩,快步上前查看。只见那孔洞足有半尺之深,边缘光滑,可见铁锥的锋利与穿透力。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孔洞底部的磷火依旧在燃烧,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腾,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仿佛能焚尽一切生机。他心中暗道:“好家伙!这《凝兵诀》凝炼出的兵器,硬度虽只堪比凡铁,但配合我这磷火,威力却陡增数倍!寻常修士若是被这玩意儿扎上一下,磷火侵体,怕是神仙难救!”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右手虚招,一股柔和的灵力裹住那枚深陷地下的铁锥。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铁锥被他用驱物术硬生生从石板中拔了出来,带出些许石屑。锥尖的磷火依旧顽强地跳动着,只是比先前略微黯淡了一丝。刘民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铁锥,感受着其上残留的灵力波动,心中对其评价又高了几分:“不仅穿透力惊人,这磷火的附着性和持续性也远超预期。这火焰自身能持续燃烧,对敌之时,当真是阴险歹毒,防不胜防!”
一时间,刘民兴致大增。他收回其余铁锥上的磷火,开始专心尝试《凝兵诀》的更多变化。既然能凝炼铁锥,那短刃、飞刀、乃至长剑、大戟,是否也能如法炮制?
他盘膝坐下,再次运转《凝兵诀》。这一次,他尝试将灵力凝聚成一柄短刃的模样。灵气在他掌心汇聚、压缩,渐渐显现出一柄约莫一尺长的短刃轮廓。然而,当他试图将其凝炼得更长、更厚实时,便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消耗速度远超凝炼铁锥之时。
“果然,兵器的体积越大,形态越复杂,对灵力的需求就越多,也越难控制其凝实程度。”刘民心中了然。他咬了咬牙,强行催动灵力灌注。那短刃的光芒逐渐凝实,但与之前的铁锥相比,明显多了一丝虚浮之感。他尝试用手指轻轻敲击刃身,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反而有些沉闷,如同敲击在坚硬的木块上。
“硬度下降了……”刘民眉头微皱,“看来,在灵力总量不足的情况下,强行凝炼大型兵器,只会导致其质地疏松,威力大打折扣。与其如此,不如专精于小巧、致命的暗器类型,将有限的灵力发挥到极致。”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接连尝试。他时而凝出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飞刀,轻盈灵动,却似乎一碰就碎;时而又试图凝出一杆丈二长枪,枪身勉强成型,却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每一种新的尝试,都让他对《凝兵诀》的理解更深一层,也让他对自身灵力的掌控更加精妙。
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深。刘民沉浸在《凝兵诀》的玄妙之中,将体内灵力反复压榨、凝聚、塑形,再散去,再重来。从最初只能勉强凝出形态粗糙的铁锥,到后来能够相对熟练地在数息之间凝出七八枚品质尚可的铁锥,甚至还能勉强维持一柄短剑,他的进步可谓神速。
终于,当他再次尝试凝聚一柄三尺青锋,却感到经脉中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丹田内的灵力也已近乎干涸见底时,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停了下来。“不行了,灵力耗尽,再强行修炼,恐怕会损伤经脉。”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脸上却带着一丝疲惫的满足感。
他准备盘膝打坐,恢复消耗的灵力。然而,就在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房间角落,那个最初被他用来试验威力插在石板的铁锥,异变陡生!
只见那枚静静躺在地上的黝黑铁锥,表面突然泛起一阵细密的波纹,紧接着,铁锥的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水汽蒸腾一般。在刘民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枚铁锥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化、虚化,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化为无数细碎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般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民先是一愣,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而出现了幻觉。他快步走到那处,伸手在先前铁锥所在的地方摸了摸,除了冰冷的青石板和那个半尺深的孔洞外,空无一物。
那枚铁锥,真的凭空消失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猛地从刘民心底涌了上来,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疲惫与困惑!他的眼睛骤然亮起,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消散了……竟然会自行消散!”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凝兵诀》凝炼出的兵器,在失去灵力持续灌注,或者施术者灵力耗尽,亦或者主动解除术法后,竟然会自行分解,化为灵气回归天地之间!”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用《凝兵诀》杀人之后,凶器根本无需处理!只要他及时离开,或者等自身灵力耗尽,那些杀人饮血的兵刃便会自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下任何可以追踪的线索!
“神技!这才是真正的神技啊!”刘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兴奋,时而沉思,时而又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诡笑。“如此一来,我若要取人性命,便可神不知鬼不觉。事后,任凭对方如何搜查,也休想找到半点与我相关的物证!”
他越想越是兴奋,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不仅如此,”他眼中精光一闪,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想法在他心中迅速成型,“如果我能精确模仿旁人惯用的兵器样式、大小,乃至其上可能附带的独特灵力波动……那么,我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罪名嫁祸给他人?制造一场完美的栽赃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