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景仁宫,空气中飘着熬煮芝麻糖的甜香,比御膳房的桂花糕还勾人 —— 小德子系着刘姑姑缝的碎花围裙,正站在灶台前,拿着木勺笨拙地搅拌锅里的麦芽糖,糖液溅得满手都是,他却浑然不觉,嘴里还哼着新编的 “芝麻糖小调”:“麦芽糖,熬得稠,加芝麻,甜悠悠,送太后,送皇后,大家吃了笑开口!”
刘姑姑蹲在一旁,手里拿着块干净布巾,随时准备帮他擦手,脸上满是无奈:“你这猴儿,木勺别搅那么快,糖要糊了!昨天刚熬坏两锅,今天再糊,御膳房的麦芽糖都要被你用完了!”
“不会糊!” 小德子梗着脖子,把木勺举得高高的,“王师傅说,顺时针搅三十下,再逆时针搅三十下,糖就不会糊!我数着呢,一、二、三……” 话没说完,锅里的糖液 “咕嘟” 冒了个大泡,溅在灶台上,瞬间焦黑,散发出糊味。
“你看!又糊了!” 刘姑姑气得拍了下他的手背,赶紧关火,“再这么折腾,别说送糖,咱们景仁宫的厨房都要被你熏得没法待了!”
小德子看着焦黑的糖块,眼圈瞬间红了:“可是…… 我想给太后和贤妃娘娘送芝麻糖,上次养生宴她们都夸我饼做得好,这次糖要是做不好,她们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正在庭院里整理芝麻苗的高峰听到动静,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别着急,咱们慢慢来。你先把手上的糖擦干净,我教你 —— 熬糖要小火,搅的时候要轻,像按揉足底穴位那样,急不得。”
小德子赶紧点头,跟着高峰重新起火,这次果然没再糊。贤妃坐在廊下,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手里翻着刚送来的边关奏折,眉头轻轻皱着 —— 最近边关报来粮草紧缺,皇帝为此愁了好几天,连早朝都延长了半个时辰。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培盛提着个明黄色的宫灯,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小禄子公公,陛下急召您去养心殿,说是有要事商议,让您马上过去!”
小德子手里的木勺 “哐当” 掉在锅里,糖液溅了他一裤子,他却顾不上擦,拉着高峰的衣角急道:“禄子哥!是不是华贵妃又告状了?陛下会不会罚你?我跟你一起去,我用芝麻糖给陛下求情!”
“别胡闹,” 高峰按住他,对苏培盛说,“劳烦苏总管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转身时,贤妃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里带着叮嘱:“陛下召你议‘要事’,多半是为了边关粮草的事,你说话谨慎些,别露怯,也别逞能,实在不懂就说不懂。”
“我知道。” 高峰点了点头,快速换了件干净的青布太监服,又叮嘱小德子,“你跟刘姑姑把糖熬好,等我回来尝,别再糊了。”
跟着苏培盛往养心殿走,路上高峰心里满是疑惑 —— 他只是个负责调理的太监,皇帝怎么会突然召他议 “要事”?难道是还阳功的事被发现了?直到走到养心殿门口,苏培盛才压低声音说:“陛下最近为边关粮草的事愁得睡不着,听说你看问题通透,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别紧张,照实说就好。”
高峰心里一松,原来不是为了还阳功。走进殿内,只见皇帝坐在龙椅上,案上堆着厚厚的奏折,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见高峰进来,皇帝摆了摆手,让苏培盛退下,语气带着几分沙哑:“坐吧,朕找你,是想跟你聊聊边关粮草的事。”
高峰躬身行礼,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粮草奏折上 —— 上面写着 “边关粮草缺口三千石,运输损耗过半”,字迹潦草,显然是紧急上报的。
“你看看这个,” 皇帝把奏折推给他,“边关将士缺粮,可朝廷运过去的粮草,一半都损耗在路上了,太医院的人说你逻辑清晰,你帮朕想想,这损耗到底出在哪?”
高峰接过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又想起之前帮御膳房运芝麻的经历 —— 上次御膳房从城外粮仓运芝麻,因为路途远,只派了一个人押送,中途遇到大雨,芝麻受潮发霉,损耗了近三成。他心里有了主意,抬头说:“陛下,奴才觉得,粮草损耗大,问题出在‘运输’上。就像御膳房运芝麻,从粮仓到宫里,路远且只派一人押送,遇到天气不好或中途出岔子,损耗就大;边关路途更远,粮草多是一次性从京城运到边关,中途要经过山路、河道,没个分段看管,损耗自然过半。”
皇帝眼前一亮,身体微微前倾:“你接着说,怎么解决?”
“奴才觉得,可以用‘分段运输’的法子。” 高峰组织了下语言,尽量说得通俗易懂,“把从京城到边关的路分成几段,每段设一个‘粮草驿站’,派专人看管。比如第一段从京城到保定,第二段从保定到大同,每段都用熟悉路况的人押送,到了驿站就清点数量、晾晒粮草,有损耗也能及时补充。这样一来,就像按揉足底穴位,分段疏通,比一次性运到边关,损耗肯定能减少不少。”
他怕皇帝听不懂,又举了个例子:“就像熬芝麻糖,不能一次性把芝麻和糖全倒进锅里大火煮,得先熬糖,再小火加芝麻,分段来,才能不糊;运输粮草也一样,分段走,才能减少损耗。”
皇帝听完,拍着案几笑了:“好!说得好!朕怎么没想到!之前工部一直说要增加押送人数,却没想着分段运输,你这个比喻贴切,比那些大臣说的‘增派兵力、加大投入’实在多了!” 他起身走到高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脑子,不仅会按揉,还懂供需平衡,比那些只会引经据典的文臣强多了!”
高峰赶紧起身躬身:“陛下谬赞,奴才只是从日常小事里琢磨出的道理,算不上什么本事。”
“能从日常小事里琢磨出大道理,才是真本事!” 皇帝心情大好,让人重新沏了杯热茶,递给高峰,“朕现在就传旨,让工部按你说的‘分段运输’法子去办,再派几个熟悉路况的老兵去管驿站,看看损耗能不能降下来。”
就在这时,苏培盛进来禀报:“陛下,工部尚书求见,说是关于边关粮草运输,有新的方案要呈给您。”
“让他进来!” 皇帝笑着对高峰说,“你也留下,听听工部怎么说,要是他们的方案不如你的,朕就让他们按你的法子来。”
工部尚书进来时,见高峰也在,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却没多问,递上方案:“陛下,臣认为,应增派五百兵力押送粮草,再用马车加盖防雨布,这样能减少损耗。”
皇帝接过方案,看了一眼,递给高峰:“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高峰接过方案,快速扫了一遍,轻声说:“尚书大人的方案能减少部分损耗,但增派兵力会增加粮草消耗 —— 五百士兵一路上也要吃粮草,说不定会抵消减少的损耗;而且马车加盖防雨布,只能防雨天,却防不了山路颠簸导致的粮草撒漏,还是分段运输更全面些。”
工部尚书愣了愣,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赶紧躬身:“陛下,小禄子公公说得对,臣的方案考虑不周,还是分段运输的法子更稳妥。”
皇帝笑着说:“既然如此,就按小禄子说的办,你尽快拟定驿站的位置和看管人员名单,三天内给朕回话。”
工部尚书应下,退了出去。养心殿里,皇帝看着高峰,眼神里满是赞赏:“你这孩子,不仅心思细,还敢说真话,不像那些大臣,总怕得罪人。以后朕要是再有这类烦心事,还召你过来聊聊。”
高峰躬身谢恩:“能为陛下分忧,是奴才的本分。”
离开养心殿时,天已经擦黑,苏培盛送他到宫门口,笑着说:“小禄子公公,陛下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你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以后在宫里,陛下定会更看重你。”
高峰笑了笑,没说话 —— 他知道,这次议事,意味着他不再只是个后宫的调理太监,开始往皇帝近臣的方向转变,但也意味着他要接触更多朝堂纷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回到景仁宫时,庭院里的灯笼已经点亮,小德子举着个油纸包,在门口来回踱步,见他回来,赶紧跑过来,把油纸包塞给他:“禄子哥!你可回来了!我熬好芝麻糖了,没糊!你快尝尝,比御膳房的还甜!”
打开油纸包,金黄的芝麻糖裹着满满的芝麻,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高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带着芝麻的醇厚香气,心里满是温暖。
“怎么样?好吃吗?” 小德子紧张地看着他,“我跟刘姑姑熬了三次才成功,还留了两块给贤妃娘娘,明天再给太后送些去。”
贤妃走过来,见高峰脸色轻松,就知道事情顺利,笑着说:“陛下跟你议了什么?看你心情不错。”
高峰把边关粮草的事和分段运输的方案说了,贤妃听完,眼里满是欣慰:“你做得好,既帮陛下分了忧,又没露怯,比我想象的还沉稳。只是以后接触朝堂,你要更小心,那些大臣心思多,别被他们利用了。”
刘姑姑端来刚煮好的小米粥,笑着说:“咱们禄子就是有本事,不仅会按揉,还能帮陛下议朝政,以后肯定能当大太监,到时候咱们景仁宫也能跟着沾光。”
“我不想当什么大太监,” 高峰喝了口小米粥,轻声说,“我只想守着景仁宫,守着你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做芝麻饼,熬芝麻糖,帮大家调理身体。”
小德子赶紧点头:“对!我也不想禄子哥当大太监,当了大太监就没时间教我熬糖、跳养生舞了!咱们就守着景仁宫,种芝麻,做饼,多好!”
贤妃笑着说:“好,咱们就守着景仁宫,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过陛下看重你,以后肯定还会召你议事,你也别推辞,只要守住初心,不掺和那些争斗,就不会有事。”
接下来的几日,工部按照高峰的方案,在京城到边关的路上设了六个粮草驿站,派老兵看管,还特意让人记录损耗情况。三日后,边关传来消息 —— 这次运输的粮草,损耗从之前的五成降到了一成,将士们终于能吃饱饭了。
皇帝高兴得不行,特意赏了高峰一百两银子和一匹上好的绸缎,还在早朝时特意提起:“这次边关粮草损耗减少,多亏了景仁宫的小禄子,他从日常小事里琢磨出的分段运输法,比工部的方案还实用!以后你们这些大臣,多学着点,别总埋在书堆里,要多观察生活!”
消息传到后宫,各宫娘娘都来景仁宫道贺,连之前很少来往的丽妃都送了盒上好的胭脂,说要跟高峰学按揉足底的法子。小德子更是得意,见人就说:“这是我禄子哥想的法子!他还教我熬芝麻糖呢,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翊坤宫里,华贵妃听到消息,气得把手里的茶杯摔得粉碎 ——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太监,竟然能得到皇帝如此看重,还能参与朝政,而自己却越来越被冷落,连宫女都敢对她怠慢。
“废物!都是废物!” 华贵妃对着宫女发脾气,“一个小太监都能帮陛下议朝政,你们却连个消息都打听不到!以后再这么没用,都给我去辛者库!”
宫女们吓得赶紧跪下,不敢说话。华贵妃看着窗外景仁宫的方向,眼底满是阴狠 —— 她绝不会让那个小太监一直得意下去,总有一天,她要让他付出代价!
而景仁宫,依旧是一片温馨热闹。小德子正教刘姑姑熬芝麻糖,高峰则在庭院里教贤妃按揉足底的 “太溪穴”,说是能缓解冬季手脚冰凉。夕阳洒在庭院里,芝麻苗绿油油的,泛着金光,空气中飘着芝麻糖的甜香,一切都那么安稳、美好。
夜色渐深,高峰坐在案前,手里拿着皇帝赏的绸缎,心里却在想 —— 明天要教小德子做芝麻酥,还要给太后送芝麻糖,后天要帮贤妃按揉肩颈…… 他知道,虽然自己开始接触朝政,但只要守住初心,守护好身边的人,景仁宫的这份温暖,就永远不会变。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案上的绸缎和旁边的芝麻糖上,泛着柔和的光。高峰心里默默想着:以后不管皇帝召他议多少次朝政,他永远都是景仁宫的高峰,是那个会按揉、会熬糖、会守护大家的小太监。这份初心,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