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海寇的异动,如同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在陆寒州的授意下,朝廷的应对迅速而有序。沿海州县加强戒备,水师快船四出侦查,同时“北雪初晴”在东南的暗线也被全面激活,如同无形的触角探向迷雾深处。帝都朝堂上,陆寒州每日都会将东南动态汇总呈报御前,其条理清晰、处置得当,让年幼的皇帝愈发安心,也令朝臣们见识到这位首席辅政大臣统揽全局、明断千里的能力。
然而,更深层的暗流,却在镇国公府内悄然涌动。陆沉星并未因御前问对的成功而松懈,反而更加沉静。他深知,母亲沈清辞的目光,早已越过东南的烽烟,投向了更隐秘的棋盘。
书房密室中,陆沉星面前摊开的,并非东南军报,而是一份由墨痕亲自带回、关于西南“落星涧”秘境后续监测的密报。自他离开后,墨痕的小队一直遵照指示,在外围隐蔽观察。
“少爷,您看这里。”墨痕指着密报中的一段描述,“自您离开约半月后,落星涧上空的星辉汇聚现象,频率和强度都有所减弱,但就在三日前,也就是东南海寇袭扰的消息传至帝都前后,监测点记录到一次异常的、短暂的星辉剧烈波动,仿佛受到了某种……远距离的共鸣或扰动。波动源似乎来自秘境深处,方向难以精确判定,但大致指向东方偏南。”
东方偏南,正是帝都,也大致是东南沿海的方向!
陆沉星瞳孔微缩。落星涧秘境的核心——“星穹密藏”与他自身的星图本源相连。秘境的异常波动,很可能与他自身状态或他所处环境的变化有关。东南海寇异动、海外势力寻找“钥匙”、秘境星辉波动……这些看似分散的事件,在他脑中飞速串联。
“墨叔,秘境波动时,可还有其他异象?比如石壁符文显现?或是紫雾变化?”陆沉星追问。
墨痕摇头:“并无明显外在变化。波动极其短暂,若非我们携带了您留下的、能微弱感应星辉的简易装置,几乎无法察觉。但负责记录的兄弟说,波动瞬间,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不安。”
悸动与不安……陆沉星阖目,将灵觉沉入眉心祖窍。那里,“星穹密藏”的虚影静静旋转,与自身星图和谐共振。他尝试着,将一缕极其细微的意念,循着那冥冥中与落星涧秘境的神秘联系,缓缓探出。这并非为了直接沟通,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感应”与“共鸣”尝试,是融合传承后新获得的能力。
起初,只有一片浩瀚与寂静。但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东方偏南”、“海寇”、“海外窥探”这些关键词上,并引动星图中代表“警戒”与“净化”的节点时,那“星穹密藏”虚影竟微微震颤了一下!一丝极其隐晦、几乎难以捕捉的“警示”意念,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微澜。同时,他隐约感到,在极其遥远的东方偏南方向(更精确的方位难以确定),似乎存在着某种与“星穹密藏”隐隐对立、或者说,试图“干扰”或“污染”其守护秩序的“混乱源点”。那感觉,与婆利洲邪术同源,却又更加宏大、更加……具有“意识”?
他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细微汗珠。这种超远距离的模糊感应极其耗费心神,且信息混杂不明,但已足够让他心惊。
“母亲,”当沈清辞处理完当日事务来到密室,陆沉星立刻将密报内容与自己的感应和盘托出,“秘境波动,很可能与东南之事,甚至与海外势力寻找‘钥匙’的行动有关。他们或许在用某种方式,远距离探测或试图干扰与灵语族相关的力量节点。而我……或许因为身处帝都,且近期活动增多,成为了他们探测的焦点之一,间接影响了秘境。”
沈清辞听完,神色无比凝重。她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星星,你的推测很可能接近真相。海外势力觊觎灵语族之力,绝非一日。他们寻找‘钥匙’,或许不仅仅是想获得传承,更可能是想掌控甚至扭曲这种力量,为他们所用。东南生事,一为牵制,二为制造混乱,三……或许就是为了创造一个能够让他们更安全、更隐蔽地实施探测或某种仪式的环境。”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你在御前表现出色,锋芒渐露,这固然是好,但也可能让你更早成为靶子。不过,既然已无法隐藏,那便化被动为主动。你的感应能力,或许能成为我们反向追踪的利器。”
“母亲的意思是?”
“下次,若你再有类似感应,或秘境传来异常波动,立刻记录下来,包括精确时间、感应方位、强度变化、以及你自身的状态。同时,我会让‘北雪初晴’在东南沿海所有可疑地点,同步记录当时的天象、地磁、乃至民间有无异常传闻。多方数据对照,或许能找出那‘混乱源点’更确切的位置,甚至其活动规律。”沈清辞的思路清晰而大胆,这是要将陆沉星的个人感知,纳入一个系统性的情报分析网络。
陆沉星重重点头,深感肩上责任之重。他的成长,已不仅仅是个人力量的提升,更是成为了整个对抗未知威胁情报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另外,”沈清辞话锋一转,“朝堂之上,东南危机对你父亲而言,既是挑战,更是机遇。陛下信任日深,你父亲正可借此,进一步整饬东南军政,安插得力人手,将那片富庶却易生事端之地,牢牢掌控。待到危机平息,你父亲在东南的威望与掌控力将无人能及,朝中再无第二人能有如此全面的权柄与功绩。届时……”
她没有说完,但陆沉星已然明白。届时,陆寒州的权势将达到巅峰,距离“摄政”之名,便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与名义了。而这个契机,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事情的发展,似乎正沿着沈清辞预判的轨迹行进。东南方面,在陆寒州的调度下,朝廷援军与地方力量配合渐入佳境,数次击退海寇袭扰,并抓获了几名活口。初步审讯得知,这股海寇确实与以往不同,背后有来自海外某岛的势力支持,提供了更好的船只、武器和部分“激发勇气”的药物。他们的任务并不仅仅是劫掠,更包括制造恐慌、牵制朝廷注意力,以及……“留意沿海有无特殊天象或地动”。
“留意特殊天象地动”——这一供词与陆沉星的感应、秘境波动惊人地吻合!海外势力果然在沿海有所图谋!
陆寒州当即将此情报加急密报入京,并建议扩大在东南沿海的侦测与监控范围,尤其关注异常能量波动与民间怪谈。皇帝览奏,对陆寒州的先见之明与处置得宜更是赞不绝口,几乎言听计从。陆寒州趁机举荐数名忠诚能干的中层将领与文官前往东南关键岗位,进一步夯实了对该区域的控制。
就在东南局势逐渐明朗、陆寒州权威日盛之时,帝都发生了一件看似意外、实则影响深远的事情——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因前段时日连番受惊、忧心国事,加之春日气候多变,竟一病不起,且病势汹汹,连日高烧不退,太医束手。
皇帝病重,储君未立,朝堂瞬间被一层不安的阴云笼罩。按制,皇帝无法理政期间,当由太后垂帘或重臣辅政代行皇权。而如今太后早逝,皇帝生母位份不高且无甚见识,那么首席辅政大臣陆寒州,便成了唯一有资格、也有能力总揽朝政之人。
几位宗亲和李太妃一系虽心有不甘,但在皇帝病重、东南未靖、且陆寒州权威正隆的当口,无人敢公然跳出来反对。在沈清辞的暗中推动与部分重臣的联名提议下,皇帝于病榻前下旨:朕病休期间,一应国事,交由首席辅政大臣、镇国公陆寒州全权处置,文武百官须尽心辅佐,不得有违。
这道旨意,虽未正式加封“摄政王”称号,但赋予的权力与摄政无异!陆寒州自此名正言顺地总揽帝国军政大权,成为了实际上的帝国最高决策者。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有人欢喜,有人忧惧,更多的人则是默默观望,心中清楚,大周的朝局,已然进入了“陆寒州时代”。而伴随着陆寒州登上权力巅峰的,是他身后那个逐渐崭露头角、被皇帝赏识、且身负神秘潜能的世子——陆沉星。
镇国公府内,沈清辞接到旨意副本,脸上并无太多欣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她对侍立一旁的陆沉星道:“星星,你父亲走到了这一步,是时势,也是必然。接下来,他肩上的担子更重,面对的明枪暗箭也会更多。而你……”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儿子:“作为实际上的‘储相’,你需要学习、接触、乃至逐步分担的,也将远超以往。皇帝病愈之前,甚至病愈之后,这朝堂的格局已然改变。你要做好准备,在你父亲身边,亲眼见证、亲身参与这最高权柄的运作。这不仅是为将来可能接掌做准备,更是为了让你明白,权力背后真正的责任与重量。”
陆沉星肃然颔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成长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他不仅是一个修炼者、一个世子,更将成为这帝国权力核心最贴近的观察者与参与者。星辉指引的守护之路,与尘世权柄的巅峰之路,正在母亲沈清辞的精心布局下,前所未有地紧密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