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风波终于尘埃落定。约定三日后,甘夫子父女随季墨一同回村,向季大强登门致歉。
左天青携季墨来到醉仙楼。刚踏上三楼,便听得一声:“去做饭!天天使唤人。”——不用问,又是那位傲娇的大东家在找茬了。
季墨脚步一顿,转身欲下楼:“哼,戏精附体了不成?那么多红心果还堵不住你的嘴!我……”
左天青扶额:“脑壳疼!”
季墨虽气,终究还是转身去了后院厨房。几道拿手小炒很快出锅,她将食盘交给唐掌柜:“劳烦您端上去吧,我回家了。”
“谁让你走了?上楼议事!”三楼窗口传来轩辕璟的声音。
季墨仰头看去:“您眼睛是装了千里眼不成?在三楼都能瞧见我打算走?!”
唐掌柜捂腮:“牙疼。”
窗口处,轩辕璟轻哼一声。小样儿,既猜不透你?折腾你没商量!
压下心头郁闷,念及自己的宏图大业,季墨还是乖乖上了楼。此时的轩辕璟早已踱回雅间,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摆谱。
季墨停在门外,扬声:“尊敬的大东家,有何吩咐?小女在门外洗耳恭听便是。”
“进来。”
“哎哟,小女怕进去碍了您的眼,再惹您生气。气大伤身,我可赔不起!”
论口舌争锋,轩辕璟竟一时语塞。
左天青开门打圆场:“季姑娘,进来吧,确有要事相商。”
“也罢,看在二东家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吧。”季墨进屋,径直挑了张离轩辕璟最远的凳子坐下。
轩辕璟刚欲开口。
“打住!别说话,‘我错了’。”季墨麻利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大东家安好!小女季墨这边有礼了。”——堵住你的话头,看你还如何挑剔!
左天青扶额,无奈地瞥了眼五皇子:你俩前世是冤家不成?
门口侍立的两名护卫收到左天青眼色,忙上前倒茶:“爷,您喝茶!”
唐掌柜也适时端来食盘:“大东家,这是季姑娘特意为您烹制的特色小炒,您尝尝?”
轩辕璟只觉肝气郁结!
然而,当唐掌柜揭开食盒,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映入眼帘,轩辕璟莫名觉得胸中烦闷竟消散了几分。
“说说你那红心果的事。”
“那是我师傅送来的。我去了村里,他大概没寻见我,便直接给了我爹。我爹怕耽误事儿,才托醉仙楼送到村里吧?我不是给您带回大半了么?剩下的,我正琢磨着培育种子呢。”
“你知道如何培育?”
“这不是师傅留了纸条嘛。”
“纸条?”轩辕璟锐利的目光扫向左天青——如此重要的东西竟未察觉?
“别瞅他了,那是我和师傅的秘密。直接问我不就得了。”季墨拿出事先备好、原本盖在竹篓上的粗布,翻面递给唐掌柜,最终传到轩辕璟手上。
“这……什么?哪有字?”
“哎,没文化真可怕!”季墨指着布上的痕迹,“瞧这,上面的点点是红心果的籽;往下是水珠,意指清洗;再往下是盆,代表浸泡;……最后是土地,鼓起处是田垄。连起来便是:先将籽洗净晾干,再放盆中浸泡催芽,最后种在田垄上……”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这象形符号,何人能解?
“这不是防着被歹人截获嘛。”季墨坦然道,“我可没背着您,我们全家都信赖诸位,这不第一时间给您送来了?”
“培育出来了吗?”
“气候不行啊,需要温度。等我回去在暖炕上试试。有八成把握成功!”
“多久?”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温度、湿度,麻烦着呢!”
“你速速回去研究,若研究不出……!”
“怎样?!”季墨挑眉反问。
这一问,倒把傲娇的五皇子轩辕璟给噎住了!威胁?似乎也找不出合适的由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烦躁地挥挥手:“快滚吧!”
“我又不是球,如何滚?自然是走出去。”季墨转身离去。身后两名护卫强忍笑意掐大腿。
左天青背过身去,唐掌柜也忙不迭地下楼了。
一晃三日过去。大清早,季墨带着昨晚商议后推举的代表——父亲季大山,来到醉仙楼门口。甘夫子父女也已等候在此,手中提着点心和文房四宝,显然是赔罪之礼。待左天青出来,三拨人分乘两车一马,直奔季石村。
“墨姑娘回来了!”暂住在大伯东屋的大姑季荷花正在打扫院子,见季墨一行下车,惊喜地喊道。
西屋的季大强闻声,立刻竖起了耳朵。是侄女来了?他眼中交织着紧张、期待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怯懦。
“回来了。”季墨走进正屋,向祖父季水田问过好,便一同来到西屋。她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语气却异常笃定:“小叔,事情全弄清楚了!北山学堂的甘夫子父女亲自登门道歉。至于如何处置才能让你满意,你自己定夺!”
“那……”季大强嘴唇微颤,想问又不敢问。
“放心,错不在你!”季墨斩钉截铁,“左东家当场做主:第一,你随时可回北山学堂复学!第二,甘夫子父女,今日亲自登门,向你磕头赔罪!第三,学堂会张贴布告,将你的冤情与处置结果公之于众,还你清白!至于甘夫子这教职……”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季大强,“看你想如何处置!”
“磕……磕头赔罪?”季大强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
“对!就是磕头!这是他欠你的!是还你尊严!”季墨掷地有声,“小叔,你记住,错的是他们!你没什么好怕、好羞耻的!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人!”
季大强眼中的怯懦一点点褪去,被巨大的解脱感和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取代。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哽咽却带着力量:“墨儿……我……”
季墨按住他:“不急,先养好身子。让他们进来,从此扬眉吐气!”
季家大宅的正堂从未如此肃穆而热闹。闻讯赶来的里正居中做个见证,季水田端坐上首,神情复杂,眼中最多的却是欣慰与解脱。
甘夫子的马车停在季家门口时,早有村民远远围观,指指点点。众目睽睽之下,甘夫子一脸灰败,搀扶着同样憔悴不堪的女儿,一步步走向季家正堂大门。昔日在学堂的高傲荡然无存,只余下深重的羞愧与惶恐。
进了正堂,在左天青派来的管事和里正的注视下,甘夫子对着端坐椅上的季大强,颤抖着嘴唇,深深一揖到底,几乎不敢直视对方:“季……季公子!先前老夫眼拙心盲,又固执己见,致使公子蒙受不白之冤,险些……险些害了公子前程性命!老夫……糊涂透顶,罪该万死!今日携小女,特来向季公子负荆请罪,磕头赔礼!万望公子……大人大量!” 说罢,拉着惶恐不安的女儿,噗通一声,实打实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
那甘小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季公子……是小女子无心之失,未曾想竟招来滔天之祸……害得公子……我……对不住公子……若是公子不嫌弃,我,我愿意…”
“甘小姐,”季墨及时打住了甘小姐的话头。没那么严重,你也是能选之人啊。此时就此别过,既往不咎。以后过好自己的人生吧。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在座的人心里明镜似的,这姑娘是要以身相许啊!在别人看来是好事,可来自现代的季大姑娘,不能这么放任不管。一是两人根本没接触过,没感情基础。也不是心甘情愿。如果因一时冲动,结果对谁都不公平。
哎,谁让咱人美心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