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让严彧在天光未亮时就醒了。
常年挣扎在生存线上的经历让他习惯了浅眠与警觉,但这一夜,是他记忆中睡得最沉、最安稳的一夜。
怀中温软的身体和萦绕不散的甜香像最有效的安神剂,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他低头,看着依旧在他怀里酣睡的朝慈。
少年睡颜恬静,长睫如蝶翼般栖息在白皙的皮肤上,嘴唇微微嘟着,毫无防备地依偎着他,仿佛他是最可靠的壁垒。
严彧的手臂还牢牢圈在对方纤细的腰上,这是一种充满占有欲的姿态,却在晨曦微光中显出一种异样的和谐。
严彧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抽回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臂,动作轻缓得不像他自己。
他翻身下床,回头看了一眼,朝慈只是在失去热源时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并未醒来。
(……真能睡。)
严彧套上他那件半旧的外套,习惯性地拿起靠在墙角的狩猎工具——一把磨得锋利的骨刀和自制的弓箭。
这是他在起义军之外,赖以生存的本职,也是他获取食物最主要的方式。通常,他一旦进入山林,往往要到日落时分才会归来。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铁皮门,融入外面尚且灰蒙蒙的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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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的狩猎一如往常。
严彧身手矫健,目光锐利,很快便猎到了一只足够肥硕的灰毛兔。
按照惯例,他应该继续深入,寻找更多有价值的猎物,或者去起义军约定的地点集合。
但是今天,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狭小、却弥漫着甜香的铁皮屋。
那个娇气的小少爷,醒了吗?
他留下的那点清水够喝吗?
屋子漏风,他会不会冷?
……他会不会,趁自己不在,跑了?
最后一个念头让严彧心头莫名一紧。
虽然理智告诉他,一个娇生惯养的omega在混乱的尘民区独自逃跑,下场只会更惨,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焦躁。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处理好的兔子。
(……应该,够吃了。)
这个理由说服了他自己。
于是,当日头才刚刚升到头顶,距离他平时归家的时间还早得很,严彧便提着猎物,脚步比出门时更快地踏上了返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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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铁皮门被轻轻推开,严彧带着一身山林间的清冷湿气和淡淡的血腥味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床铺。
然后,他定格在了门口。
床上,朝慈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阳光透过铁皮屋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将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晰可见。
他甚至因为屋里温度升高,无意识地把被子蹬开了一些,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严彧:“……”
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窗外明显已经正午的日头,又看了看床上那个睡得无比香甜的身影。
(……这么能睡?)
他放下手中的猎物,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朝慈。
因为他的靠近,身上那股属于山林和猎物的、略带腥气的气息逼近,睡梦中的朝慈似乎有所察觉,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不满这气味打扰了他的清梦,翻了个身,背对着严彧,把脸埋进了铺着严彧衣服的“枕头”里,只留给严彧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严彧看着他的后脑勺,心头那股因为担心他逃跑而产生的焦躁,消失了。
他原本预想的各种可能——哭泣、质问、甚至逃跑——一样都没发生。
这个omega,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床上,睡得如此……理直气壮。
严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做。
他默默地走到灶台边,开始熟练地处理那只兔子,准备午餐。
动作依旧麻利,但比起平日的利落狠绝,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烟火气。
而当烤兔肉的香气开始在小屋内弥漫时,床上的朝慈终于鼻尖微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中午,或者说,他的“一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