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苏清弦,见她神色依旧平静,便只是淡淡地对林婉点了点头,礼貌却疏离:“林小姐。”
算是回应了最初的招呼,却完全没有接她话茬的意思。
而谢川墨,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真正离开苏清弦。
林婉的出现和那声做作的“姐姐”,只让他英挺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厌烦,仿佛看到了一只聒噪的苍蝇。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清弦那过于平静的反应上。
她甚至没有对“妹妹”的身份表现出丝毫应有的情绪波动,无论是恨意还是怀念,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漠然,反而让谢川墨心底那点探究欲更加汹涌。
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深邃的眸光紧紧锁着她清冷的侧脸,仿佛想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挖掘出深埋的过往。
就在这时,原本乖乖待在苏清弦旁边的苏翊,似乎被林婉身上过于浓郁的香水味刺激到,鼻子皱了皱。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表情奇怪的陌生阿姨,问:“这个阿姨是谁呀?”
“阿姨”两个字,配上苏翊佯装出来的天真无邪的表情,瞬间让林婉那层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
苏清弦垂眸,抬手极其自然地摸了摸苏翊的头,动作温柔而专注,仿佛眼前这难堪的一幕与她毫无关系。
她甚至没有再看林婉一眼,只是平静地对宁宁说:“一个不认识的阿姨。”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如同最后的宣判,彻底斩断了林婉试图攀附的“姐妹”关系。
不认识的阿姨……这五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婉的心脏。
她精心描摹的假面终于彻底崩裂,眼底的羞愤和怨毒再也无法掩饰,像淬了毒的蛇信,猛地射向苏清弦和她身边三个孩子。
[苏清弦!你竟敢如此羞辱我!]
[带着这三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抢走本应属于我的目光,属于我的位置?!]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声失控的尖叫。
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林婉猛地转过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而凌乱的脆响,带着一股狼狈逃离的决绝。
程皓看着林婉逃也似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对苏清弦歉意地笑了笑:“苏小姐,抱歉,扰了你的兴致。”
他对这种带着明显目的性的攀附并不感冒。
张衡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吹了声口哨:“啧,好大一朵‘白莲花’,风一吹就散了?没劲。”
他晃了晃酒杯,目光又落回苏清弦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还是小美女稳得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
苏清弦对张衡的调侃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谢川墨静静地站在一旁,将苏清弦这份置身事外的从容尽收眼底。
他深邃的目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流连,心底那股探究的欲望混合着一种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独占欲,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她像一本难以解读的书,越是翻阅,越是引人入胜。
宴会的喧嚣如同永不疲倦的潮水,在璀璨的水晶灯下起伏涌动。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浮华织就的幻梦包裹着每一个身影。
然而在光影难以触及的角落,林婉背靠着冰冷的廊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精心修饰的妆容也盖不住她眼底翻腾的怨毒,那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箭,死死钉在不远处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上。
苏清弦正微微俯身,指尖温柔地将一颗沾着糖霜的草莓喂进苏晨微张的小嘴里。
灯光流淌在她低垂的颈项上,勾勒出柔美的弧度,那专注的神情仿佛隔绝了所有浮华。
三个小男孩围在她脚边,像三只温顺幼兽,构成一幅旁人无法介入的静谧画面。
“妈妈,草莓好甜,你也吃”苏晨含糊不清地欢呼,小脸上沾着点点糖粉。
苏清弦莞尔,抽出丝帕替他擦拭。
这细微的温情落在林婉眼中,却比任何锋刃都更刺痛她的神经。
[野种!]
她无声地诅咒着,胸腔里燃烧的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毁。
[凭什么?凭什么苏清弦能带着这三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如此坦然地站在程皓身边,甚至吸引了谢川墨那样人物的目光?]
[而她林婉,林家“名正言顺”的小姐,却像一只见不得光的飞蛾,只能在阴暗处徒劳地扑火?]
母亲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律在她脑中回响:“林家的财产,必须牢牢攥在我们手里!只要攀上程家,一切就都是你的!”
程皓……那个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程家少爷,如今是她唯一的、必须抓住的救命稻草。
苏清弦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不仅搅乱了她的计划,更是在赤裸裸地嘲笑她的失败。
[她回来了?林婉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那就让她再滚出去一次!一次不够,就两次!]
母亲的手段,她从小耳濡目染。那些见不得光的方法,此刻在她被妒火和恐惧烧灼的脑海里疯狂滋长。
[毁掉她!毁掉她那份刺眼的从容!毁掉她身边那三个碍眼的小东西!]
[只要我林婉是程家少奶奶,林家的一切,最终都会匍匐在她脚下!]
角落里,阴影如墨,无声地吞噬着林婉脸上扭曲的恨意。
而在宴会的中心,谢川墨的目光依旧未曾离开苏清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