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时间慢慢过去。
阮小白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午后的阳光毒辣,把柏油路面烤得有些发软。
袋子里装着刚抢购来的特价排骨,还有两把水灵的小油菜。
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勒出红印的手掌,心里一阵烦躁。
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不仅力气小,皮肤还嫩得要命,稍微碰一下就会留下印子。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畸形世界里,这种体质简直就是为了让男人成为附属品而存在的。
恶心。
心里暗骂了一句,把袋子换到另一只手。
这几天,他已经摸清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只要长得好看,在这个世界就能获得某些特权。
刚才在菜市场,不过是冲着那个卖肉的大婶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顺便稍微歪了歪头,露出一点无辜的神态。
那个大婶就晕头转向地多给了他二两肉,还把他当个宝一样,恨不得把整个摊子都送给他。
阮小白对这种出卖色相的行为嗤之以鼻。
但为了那二两肉,他忍了。
毕竟姐姐需要营养,自己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也需要吃肉才能长高。
他不想一直当个被人俯视的小矮子。
巷子里的风带着一股腐烂的垃圾味和潮湿的霉味。
阮小白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熟练地绕过地上的污水坑。
穿过前面那条狭窄的小巷,再拐两个弯,就能到家了。
至少,姐姐不像外面那些只会对着他流口水的色狼。
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巷口,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地方,此刻却多了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被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斑驳的墙面上,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有人在堵他。
阮小白心里警铃大作。
这几天虽然经常出门,但一直很低调,尽量走大路,只有快到家这一段才会走小巷。
而且每次都会特意观察周围,确信没有人跟踪才敢回来。
看来,还是大意了。
阮小白没有立刻转身逃跑,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前方。
那个影子动了。
一个穿着铆钉皮夹克,下身是一条破洞牛仔裤的少女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扎着两个高高的双马尾,嘴里嚼着口香糖,手里转着一把蝴蝶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秋米欢。
这附近的混混头子之一,出了名的难缠。
阮小白虽然不认识她,但看这身打扮和那副吊儿郎当的架势,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麻烦了。
秋米欢看着眼前这个白发少年,心里乐开了花。
盯了这个小子好几天了。
长得真带劲。
白头发,大眼睛,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最关键的是,住在这种破地方。
这种贫民窟里的小男生,通常都没有什么背景。
她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用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视线上下扫视着阮小白。
“小弟弟,去哪儿啊?”
秋米欢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蝴蝶刀啪嗒一声合上,又啪嗒一声甩开。
“手里提这么重的东西,累不累啊?要不要姐姐帮你提?”
阮小白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秋米欢那张涂着劣质粉底的脸,胃里一阵翻涌。
这女人的意图全都写在脸上了。
那是一种看到猎物的贪婪,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赤裸裸的欲望。
在这个世界,男人在这些变态女人眼里,大概就跟菜市场摊位上的猪肉没什么区别。
想买就买,想抢就抢。
甚至不用付钱。
“滚。”
阮小白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秋米欢愣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小白兔,居然还会咬人。
但这反而让她更兴奋了。
有个性。
就喜欢这种带刺的。
驯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哟,脾气还挺大。”
秋米欢嬉皮笑脸地凑近了一些,伸手想要去摸阮小白的脸。
“别这么凶嘛,姐姐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看你一个人住在这破地方,多不安全,以后跟着姐姐混,姐姐罩着你,怎么样?”
阮小白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扔。
那一袋排骨和青菜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时候,带着这些东西只会是累赘。
虽然舍不得那几块排骨,但更舍不得自己这条命。
“我再说一遍,滚。”
阮小白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讨厌这种被当作玩物的感觉。
非常讨厌。
秋米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敬酒不吃吃罚酒。
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把玩着手里的蝴蝶刀,一步步逼近。
“小弟弟,别给脸不要脸,姐姐我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今天你要是乖乖听话,姐姐还能疼疼你,要是再敢废话……”
话还没说完,阮小白突然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拼命,而是转身就跑。
那个动作快得惊人,没有任何预兆。
秋米欢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白色的身影就已经窜出去了好几米远。
“操!”
秋米欢骂了一句,立刻拔腿就追。
“给老娘站住!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阮小白拼了命地跑。
知道自己体力不行,绝对不能跟这个女人硬碰硬。
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身形小,灵活。
这片巷子地形复杂,到处都是违章建筑和堆积的杂物,只要利用好地形,未必甩不掉她。
猛地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
这条巷子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两边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生锈的自行车。
阮小白像只灵活的猫,在这些障碍物之间穿梭。
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是秋米欢撞翻东西的声音。
“小兔崽子!别让老娘抓到你!抓到你非扒了你这层皮不可!”
秋米欢气急败坏的吼声在巷子里回荡。
阮小白根本不理会,只顾着埋头狂奔。
肺部开始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这副身体的耐力实在是太差了。
才跑了这么一会儿,腿就已经开始发软。
但不敢停。
一旦停下来,落到那个女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是个岔路口。
阮小白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左边那条看起来更阴暗的路。
那里地形看起来更复杂,更适合躲藏。
秋米欢紧追不舍。
虽然被那些杂物绊了几下,但毕竟是混这一片的,体力比阮小白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两人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阮小白能听到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那个女人粗重的喘息声。
咬紧牙关,压榨着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快点。
再快点。
冲出巷口,眼前豁然开朗。
是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地,远处矗立着几栋烂尾楼。
这里是个废弃工地。
阮小白心中一喜,正要往烂尾楼里钻。
突然,脚下一绊。
一根埋在草丛里的钢筋勾住了他的脚踝。
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还没等爬起来,一道阴影就已经笼罩了他。
秋米欢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水,头发也乱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的,狰狞的。
“跑啊?怎么不跑了?”
秋米欢直起腰,一步步走向阮小白。
“小兔崽子,挺能跑啊。累死老娘了。”
阮小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踝疼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劲。
刚才那一下,好像扭到了。
该死。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索性不再挣扎,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逼近的秋米欢。
这里是一处沙堆旁边。
后面是一堵高墙,前面是秋米欢。
无路可逃。
秋米欢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
虽然摔了一跤,身上沾满了灰尘,但这小子看起来还是那么干净,那么漂亮。
特别是那双倔强的眼睛,看得她心里直痒痒。
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怎么?脚崴了?疼不疼啊?要不要姐姐给你揉揉?”
她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去碰阮小白的脚踝。
“别碰我。”
阮小白猛地缩回脚,嫌恶地看着她。
“脏。”
秋米欢的手僵在半空。
这已经是这个小子第二次拒绝她了。
而且还用这种看垃圾一样的态度。
她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在这个地界,还没有哪个男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你嫌我脏?”
秋米欢冷笑一声,猛地伸手捏住了阮小白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小叫花子,老娘看得起你,那是给你脸,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老娘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她的力气很大,捏得阮小白下巴生疼。
阮小白被迫仰着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上写满了扭曲的占有欲和施虐欲。
真丑。
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是长相上的丑,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丑陋。
这种女人,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其实不过是被欲望支配的野兽。
“你是不是出门忘了照镜子?”
阮小白突然开口了。
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嘲讽。
“还是说你家连镜子都买不起?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两块钱,你去买块玻璃照照自己那副尊容。”
秋米欢愣住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这小子居然还敢嘴硬。
而且骂得这么难听。
“你说什么?”
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指甲几乎要掐进阮小白的肉里。
“我说你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阮小白根本不在乎下巴上的疼痛,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看看你这副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的粉底厚得像刚刷过墙,一笑起来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就你这种货色,也好意思出来勾搭男人?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还是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瞎了眼?”
语速很快,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扎在秋米欢的痛处。
“你这种人,也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在这个畸形的世界里作威作福。要是换个地方,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不对,你连给我提鞋我都嫌你手脏,怕你把我的鞋弄臭了。”
秋米欢被骂懵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骂她。
而且还是个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的小男生。
那一瞬间,她甚至忘了生气,只是呆呆地看着阮小白那张开合的小嘴,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小子的嘴,怎么这么毒?
但他骂人的样子……
真他爸带劲。
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整个人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虽然张牙舞爪,却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让人更想狠狠地欺负他,把他那身傲骨一点点折断,看他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
一种变态的快感在秋米欢心里蔓延开来。
她不但没有松手,反而笑了起来。
笑得有些癫狂。
“骂啊,接着骂。”
她凑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阮小白的脸上,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烟草味。
“我就喜欢你这张嘴,不知道一会儿堵上它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这么能说会道。”
阮小白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心里一阵恶寒。
这个疯子。
没想到自己的激将法不但没用,反而激起了这个女人的变态心理。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早知道今天出门就不该看黄历,应该直接在家里烧香拜佛。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大粪吗?”
阮小白继续输出,试图用语言攻击来拖延时间。
“除了那种事,你就不能想点别的?你这种人活着简直就是浪费空气,死了也是污染土地,我要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你懂什么?”
秋米欢伸出另一只手,在那头柔软的白发上狠狠地揉了一把。
手感真好。
比想象中还要好。
软软的,滑滑的,像是在摸上好的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