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传来的重量,一开始是清醒的,带着一丝刻意的依赖。
后来,那重量渐渐变得沉实,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平稳。
阮小白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侧耳听了很久。
姐姐......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动了一下脖子。
靠在他肩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随着他的动作,脑袋轻轻歪了歪,似乎睡得更沉了。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落在她有些疲惫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也让眼下的青黑显得格外明显。
姐姐很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阮小白的心就软成了一片。
而且她这样睡,明天脖子肯定会难受。
他想。
于是,他开始了一个极其缓慢而艰难的工程。
他先是慢慢调整自己的坐姿,让身体的重心更稳,然后,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地托住了周亚的后脑和脖颈。
她的头发很软,从他的指缝间滑过,带着微痒的触感。
他的动作轻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托稳了她,阮小白才用肩膀和背部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身体从她身下抽离。
整个过程,他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终于,他成功地让她平躺在了沙发上。
他松了口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彻底麻掉的半边身子。
脖子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声极轻的“叮”。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他转身,踮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很快,他抱着一个枕头出来了。
那是他床上多余的那个,很软,还带着他身上干净的香气。
他回到沙发边,单膝跪在地毯上,再次伸出手,轻轻托起她的头,将柔软的枕头垫在了下面。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睡着的姐姐,看上去比平时小了好几岁,眉眼间都是舒展开的宁静。
阮小白站起身,退后几步,靠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他很自然地把一条腿屈起,用穿着白色短袜的脚底抵住墙面,摆出一个放松又有点懒散的姿态。
然后,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脖子上的那个小巧的,金色的铃铛。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不久前自己的窘迫和羞恼。
可现在,那些情绪好像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他看着沙发上安睡的周亚,看着这个不算宽敞但足够温暖的客厅,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笑容。
嘴角弯得恰到好处,漂亮的眼睛里像落了星光,明亮又温柔。
整个空间,都因为他这个笑容,而变得生动起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沙发上的人,并没有真的睡去。
周亚只是太累了,累得不想动,不想说话,只想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
她能感觉到小白所有的小动作,感觉到他轻柔地托起自己的头,感觉到他把带着清香的枕头塞到自己的脖子下面。
她没有睁眼,只是在心里觉得好笑。
小白,真会照顾人。
直到她感觉到那道注视的目光,才悄悄地,掀开了一条极细的眼缝。
然后,她看见。
月光和灯光交织,落在小白身上。
他靠在墙边,一手拨弄着颈间的铃铛,脸上挂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纯粹又漂亮的笑容。
纤细的腰肢被那个白色的大蝴蝶结衬得越发地不盈一握。
很漂亮。
这是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比她见过的任何东西都漂亮。
那个笑容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阮小白放下抵着墙的腿,站直了身体。
他看了一眼茶几上那个马克杯,又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然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身后那个白色的蝴蝶结,在他纤细的腰间,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摆。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他开始收拾了。
周亚闭着眼睛,听着那阵规律的水声,混合着碗碟偶尔碰撞的轻响。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居家声响,此刻听在她的耳朵里,却像是最动听的安眠曲。
一天工作下来积攒的疲惫,骨头缝里都透着的那股酸乏,好像都被这哗哗的水声给冲刷走了。
回来又跟他斗智斗勇这么半天,全都值了。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她想,就这样吧。
就这样也挺好的。
渐渐地,周亚的意识真的开始模糊了。
在彻底沉入梦乡之前,她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
如果小白穿着这身去买菜肯定能砍下来不少钱。